“你親手殺我,親手殺我穆家兵將,你讓我如何信你?”穆旬清終於說出話來,聲音低沉沙啞,“你若有苦衷,為何不與我講?你那雙手沾滿我至親的鮮血,讓我如何原諒?”
蘇晚又笑起來,麵上蘊起柔色,“你可曾想過,自己那麼重的傷,跌落懸崖如何保得一絲氣息?”
這一問,穆旬清又是怔住。斷炎山,連這個名字他都不願多想,更何況去追究那些細節?
蘇晚斂住笑,麵色平靜,淡淡道:“我也未打算得到你的原諒,隻是……”蘇晚神色一凜,聲音冷毅,“穆旬清,我為你自毀容貌,自廢武功,自抹記憶,你剜我皮肉,灌我劇毒,沉我入河,即便曾經我對你千般不起,萬般不住,從你在護城河棄我那一刻起,你我之間兩不相欠,再無羈絆!往昔情誼,有如此發!”
蘇晚手腕一個回轉,長劍對向自己,手起劍落,一大撮長發被她斬斷,隨著狂風四處飄散。
穆旬清聽著那一席話,整個人踉蹌著站立不穩,麵色慘白到沒了顏色,空洞的眼漸漸有了神采,卻是盯著蘇晚傷痕未褪的臉,斑白斷去的發,漸漸蓄起水汽。
蘇晚果斷轉身,一劍指向雲宸,看到他麵上自始至終的笑,雙手隱隱有些顫唞。
“我問你,”蘇晚的聲音是壓抑的平靜,沙啞如被風吹起的沙沙樹葉聲,“今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可對?”
雲宸的黑發被吹得有些淩亂,麵上笑容愈甚,眼裏摻雜的各種情緒,已然分辨不清。蘇晚手上的顫唞再掩不住,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唞,“即便是親口說著愛我,即便是決定好好待我,也不忘最後利用我一把,真不愧是隱颯閣主!”
“我說過,我從來不是正人君子。”雲宸開口,聲音淨涼。
蘇晚自嘲地笑著,手一軟,放下劍,眼裏浮起溫熱的水霧,聲音輕柔,帶著濃鬱的無力,“你恨我,對麼?”
雲宸眼裏閃過一絲暗芒,垂著眼,嘴邊撇過一抹輕笑。
“在西煉湖邊你與我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我們都忘了。在山坡看日落時你說我們忘了過去,說我們隻記住今日的好,今日的幸福,守住來日的好,來日的幸福……”蘇晚一句句地重複雲宸曾經在她耳邊溫文吐出的話,眼前水霧看得這世界浮著氤氳,喉頭像是有異物堵住,再說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收斂眼裏的霧氣,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我聽你的,決意忘了,不管你曾經如何待我我都可以不計較,心裏有多少疑惑我都可以不去想,穆綿拿著藥逼我吞我竭力掙紮不願違背對你的承諾,可是你自己呢?你口口聲聲讓我忘了,你自己可曾忘記過一絲一毫?”
呼嘯的風刮起一地落葉,旋轉飄零。蘇晚的話輕緩,卻不失力度,響在山頂伴隨著嗚咽般的風聲,摻了幾許淒涼。
“不錯,我恨你,”雲宸正視蘇晚的眼,眸子裏像有辰星閃爍,邪戾地笑,“到骨子裏。”
我恨你,到骨子裏。
許是山頂風太大,蘇晚的身子一個不穩,晃了又晃,終於穩住身形了,喉頭卻是一甜,一口血噴在銀白的長劍上,染得地上枯葉填了幾分豔麗。
她看著雲宸的眼,那雙眼透徹見底,不閃不躲,眼中的暗芒像是利刃割在心頭。她又咳嗽起來,咳得劍尖抵地才勉強穩住身形,笑了起來,雙眼淒迷的淚像是沾上了血,“那你為何說愛我?為何要把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