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對著她笑了,溫暖的笑,在她忘掉一切之後。
可當一切回到原點,她再看著這笑,隻覺得比那冷笑更讓人覺得冰冷。
“你怕我?”雲宸抬步,一點點接近蘇晚。
蘇晚的眼裏不知名的情緒在掙紮,抖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雲宸進一步,她退一步,直至察覺到腳後跟空懸,雲宸的步子也停下來。
他突然一笑,“果然記起來了。”
蘇晚垂首,雙拳緊握,掐住自己的掌心。他早將自己看透了。倘若自己不記得,此時必定氣憤地大喚讓他“滾”,可她記起來了,記起宛輕塵對他的又敬又畏,那個字到了嘴邊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雲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噙著若明若暗的光,看不出心中情愫。山風刮在二人中間,蘇晚隻覺得滿麵的疼痛。
常年暗黑無光的山頭被火把點得亮了大半邊,映得天空都有了紅霞般的光彩。人群越聚越攏,穆家軍中一人為首,當先上了山頭。
蘇晚眼前玄色一閃,心中一緊,瞥眼看向山頂另一頭。穆旬清的玄色衣衫上沾了許多血跡,手臂肩頭都有傷,麵色有些蒼白,空乏的眸子掃過她時崩現一絲驚喜,瞬間被一抹痛色取代,隨之是止水般的陰沉。
兩男一女,各占一方,靜立對峙。
蘇晚看著二人,隻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沉,越累越重,腦中翻攪著一片混沌,就好像又把那恢複記憶的藥吞了一次。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吞下那藥,腦袋要炸開一般的疼痛,各種畫麵各種聲音如急速奔流的河水,統統湧入腦海,楚若的,宛輕塵的,蘇晚的,十幾年前,幾年前,一年前,所有屬於她的記憶一瞬間全部回到腦中。緊接著她看到自己斑白的發,如瞬間蒼老,驚得正在打鬥的幾人同時停下動作。那時她憤怒、焦慮、心傷、恍然,百感交集,化作一股嗜血的戾氣,來不及思考,剛剛想殺她的五人已經沒了氣息,斑白的發,染了血。
原來,曾經的她,便是這樣一種嗜血的動物。
蘇晚的心驀地沉下來,對著兩人,笑起來。
“宛宛……”穆旬清這才略略回神,沙啞地擠出兩個字,掃過蘇晚的發,再吐不出一個字。
蘇晚看著他,好似隔了千萬年之久,突地身形一動,快速到穆旬清身邊,一手抽出他腰間軟劍。
穆旬清沒料到蘇晚突如其來的動作,伸手想要拉住她,卻隻劃過她的長袖。
“穆旬清,我不欠你。”蘇晚已然回到原位,舉著長劍對向穆旬清。
穆旬清怔怔地站住,想到在東北斷炎山,她也是如此,持劍對著自己,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他麵色愈沉,看著蘇晚的眼裏有了防備。
蘇晚見他那副神色,笑得更加肆意,“穆旬清,你可記得當年我問你,若我有事瞞著你,你可會原諒?”
穆旬清麵上的血色突然退得一幹二淨,腳下動了動,卻未能移動一步,亦未能吐出一個字來。
蘇晚輕笑著,“我記得當時你說信我,即便是瞞著你,也是有無法出口的理由。”
穆旬清的手顫唞起來,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仍是一字未吐,蘇晚也未給他說話的時間,緊接著逼問道:“可是,你是如何信我的?”
蘇晚的聲音有些尖銳,甚至帶了點淒厲。將軍府裏的一幕幕,他是如何對著自己愛過的女子,失去一切記憶的女子,下那樣的重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