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她想,姐不釘別麵牆,密密麻麻掛滿靠床這麵,好象怕這牆跟屋子脫離關係,得用鋼釘去刻骨銘心才行。或許,也為了睡夢時不至於飄到陌生地方迷惘。
“媽如果不當媽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她發現姐的領口有一條脫軌的線,湊嘴咬下,拎到姐的手臂上,用手指搓成小疙瘩:“媽好象什麼事都能編成故事,你記不記得有一次她買兩條魚,一條叫你的名字,一條我的,要我們閉上眼睛從魚尾巴開始摸,她就說這條是鳥變的,那條是沉下去的船變的之類,我實在討厭魚摸起來的感覺,濕濕黏黏的……”
“還沒摸到魚頭,你就哭了。”
她把小疙瘩彈至空中,重新摟著姐姐:“是啊,真丟臉。我記得媽說,摸到最後可以摸到魚的……”
“眼淚。”
姐
媽媽對著大海叫她的名字,是個暗夜,她記得。
連續豪雨,矮牆頭的野蕨猖狂起來,那種長法接近挑釁,非把一整排碎玻璃嚼爛,朝天空吐淨才甘心。一整天,她坐在窗前素描,筆下的蕨葉像浸過水的羽毛,沒有半點野性。黃昏襲來,暗影籠罩著白紙上糾纏不清的線條,筆路怎麼牽扯都沒有出口,跟她的人生一般亂。
離職半年了,妹妹盯著,才勉強翻報紙圈幾個人事廣告打打電話,到處都在找人可又不缺人。她想,在別人眼中她不過是聖誕樹上的裝飾吧,多一個不覺得炫麗,少了也無損節慶的歡騰。多年職場經驗不斷提醒她“回紋針形人物”的地位,不管包上什麼顏色,一枚高挑的S極盡卑躬屈膝之後就成為咬不住什麼的回紋針。她記得那件事情,明明用回紋針把重要文件別在一起放主管桌上,丟了一張,終於從桌底下找到那張蓋滿皮鞋印的文件時,她的主管如一捆騷動的炸藥拿起釘書機在她的麵前示範如何槍釘幾張紙,然後要她重輸一份幹淨的,下班前交。她附上辭呈,用回紋針別在那份被她上下各釘成一排虛線的重要文件上。
一向照準。像她這樣的回紋針,在叢林似的辦公室生態裏到處都是,地上、垃圾桶內不知凡幾。慰留與道別餐會顯得矯揉造作且浪費時間,何況沒有人想到為她做這些。她一向沒有什麼收拾的,更無需交接,她的職務內容在人力資源管理檔案內,下一枚回紋針隻要輸入部門名稱及自己的代號,電腦會告訴她所有的工作內容。她明白,不會有人在寶貴的記憶區裏構築專屬巢穴保留她,她像西斜陽光照在剛哭過的流浪漢眼睛針尖般的反光,輕微得沒有重量。踏出玻璃帷幕大樓,冷雨天空起了風,過客與風是孿生的,從杳無人煙的驛站到廢船麋集的港口,如此一生。
也許,隻有媽媽在險浪喧騰的心海裏為她們姐妹築一暖巢,用春季柔軟的香草與候鳥落羽編成;她愈活愈貼近媽媽的心,追溯一個女人高高舉著巢,獨身涉海尋找陸地的艱難。當她與妹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