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藥壁之中,有片區域叫做珍珠傘。山壁上露出許多凹凸不平的岩脈,狀如鍾乳,質如瑪瑙,形如傘狀珍珠,是以得名。但珍珠岩並不是灰或白色,而是殷紅似血,又像是雞血石,此地生長著最珍貴的九龍盤。
曾經有個善於攀山的洞夷漢子,他家族上八代都是采藥的能手,為了給老婆治病,從絕壁上舍命下去尋找九龍盤,他熟識藥性,所以在身上帶了驅蜈蚣和毒蟒的藥物,最後竟被他找到了珍珠傘,可正要動手采摘,卻見山縫裏爬出一具紫袍金帶的高大僵屍。那古屍已經成了精,張口吐納紫氣,探出一隻滿是白毛的大手照他抓來,那采藥的洞夷驚得魂魄飛散,哪裏還顧得上九龍盤,仗著自家身手不輸猿猱,攀藤穿雲,飛也似的逃回了山巔,從此驚出一場大病,不出兩勺:就嗚呼哀哉了。
當年據此人描述,那片珍珠傘就在這巨大裂縫背陰的一側。陳瞎子聽罷,心中便動了念頭,此等傳言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即使找不到古墓的人口,至少也要把那珍珠傘上生長的九龍盤摘下來。他又問了問鷓鴣哨的意見。
鷓鴣哨見古壁陡峭,但若憑借蜈蚣掛山梯,也足能夠履險如夷,珍珠傘附近有無墓道、墓門,畢竟還要親眼看了才知,當即點頭同意。於是選了三十餘名擅長飛簷走壁的盜眾同往,每人用竹筐背了兩隻公雞,如果真有成精的屍魔害人,也有雞鳴之聲可以震懾,又各帶兩架竹梯用以攀山,其餘的工兵都原路撤回去幫助同夥搬運丹宮裏的琉璃盞等物。
瓶山裂隙最底部積了許多雨水,其上生了—層厚厚的浮萍,潮濕之氣甚重,岩壁上都滲著水珠,兼之隙底狹窄,—旦被卡在下麵就進退兩難了,群盜隻好用竹梯掛住岩縫,在絕險的石壁上淩空而過。
眾人展開數十架蜈蚣掛山梯,使出拚、接、擺、掛的渾身解術,提氣凝神地攀附在絕壁上。一路順著岩縫過去,隻見那兩側陡壁之間,已多在翠雲處,又進數武①,瓶口一側的山岩上果然如同珠壁。岩石的顏色也逐漸變深,周遭都是垂人深澗裏的紫藤,藤上生滿了奇花異卉,石隙的泥土裏則滿是雜草。
此處接近瓶肩山陰一麵的盡頭,在這終年不見日光的藥壁上,各種叫不出名目的奇異植物卻是越來越多,顯得頗不平常。陳瞎子和鷓鴣哨兩人,都做得盜墓尋藏中觀泥痕、辨草色之道,看墳頭上的植被雜草,便能確認墓中所埋屍骨的年齡、身份、性別,不論年代遠近,墳墓附近的植物生長必然有異。墳上植物的生長狀態俗稱“墳脈”,此脈興衰的斷法都來自古之《陵譜》,若是細說起來,怕也不比摸金校尉的風水秘術簡單。
比如某處荒墳無主,也沒有墓碑一類的標記,唯見墳頭上雜草叢生。但在懂“墳脈”的人眼中看來,這簡單的亂草,卻藏有許多信息,比如“墳上草青青,棺中是弱冠”,又雲“墳頭草,生得雜,土下必有病亡人”。
這是說如果墳頭上的草又青又嫩,墓中所埋的肯定是少年夭折之人;草色雜亂枯黃,顯得沒精打采,那墳裏葬的死者,一定是染病而亡;那些曉勇之人的陵墓附近,則多是蒼鬆勁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所謂墳頭,乃是寬泛而言,陵丘山墳處有土有草的地方,都屬墳脈,土下的墳墓規模越大,墳脈範圍越廣。但在這世上,也隻有掌握“望”字訣的盜墓賊才懂得觀察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