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古往今來沒有一個才子有好的下場,悲哀。
宦海沉浮,被貶郴州的秦觀曾經寫過一首《踏莎行》:“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初到郴州的秦觀,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排遣寂寞與苦悶的地方,隻能一個人困守在淒冷的旅舍裏。春寒料峭,夕陽西下,杜鵑的哀啼傳來,被貶到千裏之外的他,麵對命運的無常,他也隻能悲傷的歎“為誰流下瀟湘去”了。
我們來說秦觀的愛情。古時的愛情講究門當戶對,像秦觀這樣一個落魄文人,沒權沒勢,徒有虛名,自然大戶人家的小姐是看不上他的,小家碧玉吧倒也不錯,但秦觀又是一個對愛情非常嚴肅的人,決不將就,決不湊合,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他稱心如意的。
皇帝不急太監急,古道熱腸的蘇軾見秦觀老大不少了還是一個光棍,就費盡心思為他張羅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叫徐文英,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秦觀對她沒有感覺,尤其反感她身上那股嬌氣。可是,他還是妥協了,為了不讓自己的恩師失望,他娶徐文英為妻。
這是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這注定是一個悲劇,很不幸,秦觀並沒有像元縝、蘇軾那樣對自己的妻子產生愛情,他也曾試著愛她,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日久生情的夢想也被打破。麵對他,他感覺隻是一個靈魂出竅的人,針刺一樣的難受。
他想離開她,想休掉她,可是又覺得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蘇軾,於是隻好遷就,盡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可憐我們的秦觀,還沒有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還沒有嚐到愛情的滋味,就被形同枯木的婚姻束縛了手腳。
他很苦悶,也曾去過青樓,但他不是柳永,他背負太多,和歌姬交往隻限於聽她們彈奏,不敢越雷池一步,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純情的人,相信這個世界有真愛,他的真命天女也一定存在某個地方,隻是緣分還沒有到。他是一個隻相信感覺的人,如果對一個女子沒有感覺,他不會認為有真正的愛情產生,就像他的妻子。
這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叫巧玉的歌女,他的感覺來了,巧玉也對他有感覺,於是兩人相戀。當然,這是一對地下情,若他的妻子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如果讓蘇軾知道了,也會斥責他。巧玉需要一個名分,要他納她為妾。可是,納一個風塵女子為妾是當時士大夫階層所不齒的,秦觀官雖小,但好歹還在朝廷混著,麵對強大的社會壓力,他猶豫了,雖然他真的愛她。
就在這個時候,為安慰巧玉,秦觀為她寫《鵲橋仙》,告訴她“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並不會因為時空的變幻而令彼此陌生,能在一起固然好,不能夠天天在一起也無妨,隻要兩顆心在一起就行了。
詞是好詞,也很感人,巧玉也懂,可是她等不起,她一個女子,韶華易逝,她不想等到人老珠黃那一天,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受夠了,這煙柳之地,她要離開。於是,與他分手,棄了愛情,要了婚姻,嫁給了一個她並不愛的商人。
他黯然。憂傷掠過他清俊的臉,麵對愛人,他又何嚐不想,朝朝暮暮?
他繼續去青樓,繼續尋找他的真愛,有時候,好希望他是柳永。可是,他隻是秦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