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長安尋找夢想的李白卻隻有坐冷板凳的份兒。

他寫了一封自薦信給韓朝宗,就是著名的《與韓荊州書》,書中李白向這位韓大人展示了自己得天獨厚的資本:

……

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三十成文章,曆抵卿相。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王公大人,許與氣義。此疇曩心跡,安敢不盡於君侯哉?

……必若接之以高宴,縱之以清談,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耶?

這篇文章豪氣幹雲,可惜的是李白沒有投對方向。韓朝宗何許人也?不過是喜歡舞文弄墨附庸風雅的政客而已。既是混跡於官場的政客,怎麼會把文人雅士放在眼裏呢?

李白是有資本,但那是文學資本,政治資本卻無異於窮光蛋。這封自薦信,如果當作文學作品來讀時,頓時被那種空前絕後的豪氣所感染。可是這是一篇政治意圖非常明顯的推薦信,在韓朝宗這個政客的眼中,李白的豪氣霎時變成的狂傻。

這麼輕狂的人怎麼能夠從政呢?權力場是血腥殘酷的,不能隻是一廂情願的建功立業,更不能把文學資本當作政治資本濫用。

李白不明就裏,因此一入長安,就吃了閉門羹。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詩人是永遠不甘寂寞的,何況他的血液裏沸騰著建立功勳的熱血。

李白有一個道士朋友,名叫吳筠,這個人仙風道骨,仿佛世外神仙。玄宗為了祈求長生,經常向吳筠打聽一些可以延緩衰老的神方。吳筠因此成了玄宗皇帝的座上客,就趁機向玄宗推薦自己的老朋友,也同樣喜歡修煉道術的李白。

有老神仙的推薦,玄宗覺得李白自然脫俗超群,就征召這位不甘寂寞的大詩人到長安做待詔翰林。

待詔翰林是個什麼樣的官呢?說好聽點是禦用文人,說不好聽的就是文學弄臣。不過李白倒不在意這些,管它是禦用文人還是文學弄臣呢,能見到龍顏就非常有幸了。在李白的心裏,得寵是第一部的,如果得不到玄宗的青睞,下一步建功立業還怎麼展開?

消息傳到李白耳朵裏,高興勁怎麼形容呢,他簡直是瘋了。或許這是自他出生以來的最大的快樂,他感覺周身上下輕飄飄的,來一陣風就能輕揚九霄。他痛痛快快的豪飲了三百杯,狂醉之餘寫下了令人傳唱千古的文字: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一個發狂、極樂的形象呼之欲出。這就是李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怒,高興就是高興,沒必要故作鎮定偽裝深沉,自己夢寐以求的希望變成了現實,無論怎麼慶祝都不為過,高歌取醉,起舞落日,殺雞酌酒……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李白的真性情、直率可愛的性格至今讀來都讓人神往。

然而,快樂隻是短暫駐足。

殘酷的現實令詩人發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悲歎。

待詔翰林以後,李白的任務不過是寫一些輕薄詩文哄楊貴妃開心。他寫的詩令楊貴妃非常開心,因此得到了玄宗的青睞。不過玄宗皇帝一直在嚴格的控製著青睞的程度,那就是控製在文學的範圍內,絕不讓李白染指政治。

李白沒有進入朝廷中樞參與朝政的機會,使他又一次感到了絕望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