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意外的發生,既喜且悲。喜的是死罪得活,乃不幸中的萬幸;悲的是老父無辜受牽連,以衰朽殘年遠蹈關海,貶至化外蠻荒之地;更悲的是,王勃的命運已發生劇烈的逆轉,從此,繁華的光景突變暗淡,好路程已至盡頭。

人生的失意與得意,比鄰而居。

有過死裏逃生的經曆,王勃對功利和生死,或許變得豁達。

二十幾歲的年齡實在不是應該豁達的時候。豁達的提前而至,說明王勃暮氣早生。暮氣是老年氣象,也是飽經憂患與滄桑的胸懷。

王勃的詩歌亦因此繁華盡洗,露出真純。-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他作為“初唐四傑”之一,以其清新剛健的詩風,對於革除齊梁詩歌的綺靡風氣,開創唐詩恢宏遼闊的新氣象,起了重要的作用。王勃的付出,再加上誌同道合者的齊心協力,使得唐詩“長風一振,眾蔭自偃,積年綺碎,一朝清廓”。

老父遠謫,孝子懷思。

成為初唐詩壇改革健將的王勃,日益思念貶居交趾的老父,決定前去探望。

途經南昌。

一座修葺一新的樓閣飛臨浩渺的長江之上,簷如鳥翼,瓦似金波。崢嶸的姿態,踴躍的架勢。長風吹來,衣襟飄張。曆史的蒼茫感湧入胸懷,讓人橫生韶華易逝之歎。

它的名字叫滕王閣。它的背後,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勃參加洪州都督(南昌在唐朝時稱洪州)閻伯歟的盛會的時候,正值落魄之秋,一襲青衫,滄桑麵龐,在座的諸位誰也沒想到,這樣一位毫不起眼的書生,竟吟出了如此超拔境界的詩句。

王勃的名聲如此傳遍天下。

一篇《滕王閣序》至今讀來,口有餘香。滄桑的曆史感,蒼茫的人生際遇,無力的人生感歎,迷惘的人生前路,一切落魄的情愫從心而生,波瀾壯麗的景象入眼而來,兩相碰撞,遂有絕世佳作誕生。

此真奇才,當垂不朽矣!這句感歎,足慰平生。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昔日歌舞場,今日鳥雀悲。好景往往不長,年華容易老去。而唯有江山不改,景色依舊。以前建造這座樓閣的滕王李元嬰哪去了呢?隻有檻外的長江兀自流淌,生生不息。

王勃站在滕王閣裏憑欄遠眺,撫今追昔。物是人非。

大海之殤。

江海自來風波惡。一隻小舟,穿越翻天的波浪,小心翼翼的行進。多好的比喻,那是一艘生命之舟,航行在人生的海洋上,同樣的小心翼翼,同樣的擔驚受怕。

突然海風飆起,掀翻小舟。詩人亦丟落水中。幾經波折救起後,三魂已喪其二。不成想生命如此脆弱,王勃因驚悸過渡,僅存的一魂也被大海帶走。

夏花隕落。花瓣被大海的波濤席卷。進入大海的深淵,交給大海的精靈。人生之舟傾覆,正在絢爛易折的季節。

王勃就這樣結束了二十七歲的短暫年華。

詩人的悲情早有流露。

杜少府不知何許人也。事跡不祥,是王勃的好朋友。他因事被貶到蜀地去做一個芝麻大小的官吏。

同樣的遭際。臨別之時,王勃把著杜少府的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油然而生。送君千裏終有一別,當在歧路,雖有“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