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真是個好地方。像他這樣的一塊頑鐵,也隻有軍隊這樣的地方能把他錘煉成利刃,使他脫胎換骨,成了完全不同的一個人。操練,拉練,在太陽下站一下午。他不怕。再苦再累他都不在乎。操場上太陽底下有四十多度,別的人汗下如雨,他沒有,他有雲罩在他頭上。夜間站崗,他一站一夜,隻要他站崗,他後麵的人都可以睡到天亮。他有“襻襻頭”陪他,他巴不得有這樣的夜晚讓他可以整夜整夜的想她。她長大嗎?臉上還有淚?她的胸她的腰在他的手裏,她的牙齒咬進他的肉裏,她嘴唇吻著他的肩。唇齒相依,血肉相連。她是他的紐襻,他的羈絆,她早就深植進他的血液裏,她是他血裏的毒,命裏的蠱,非她本人不能解。
他在軍隊裏學到了從前沒接觸過的知識,讓他不再是那個隻會打架的粗漢。潘潘讀上海中學,上大學,前途無量,他要和她比肩。同時他的義氣讓他交上了朋友,這些朋友後來成了他的貴人,離開部隊後幫他起家,助他成功,讓他有了足以自傲的資本。帶著這些資本他回到他的出生地上海,白手起家。他打聽“襻襻頭”的下落,原來也在同行,隻是成了千嬌百媚的妖嬈女人,男人沒人逃得過她的笑靨酒渦。
何謂不相信。那個純潔輕靈得像鑲著銀邊的雲朵一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成為這樣的女人?難道在他心苦自持的時候,她卻夜夜笙歌?那一天她找上門來,淺笑輕語,要他打八折,把場地借給她。何謂怕得說不出話來。她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地麵對他,像對一個陌生人。她是在試他,還是根本不屑於找舊賬?他呆視她,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他一眼就認出了她,雖然這麼多年過去,她變了好多,但他還是第一眼就知道他命裏的魔星來找他來了。
那個瘦小的女孩子長成美麗的女人了,皮膚依然雪白,像名貴的瓷器,眼鏡不見蹤跡,那一雙大眼睛毛茸茸的,長睫毛忽閃忽閃,閃得他心搖神馳。她長高了一些,他清楚地記得他把她抱住的時候,她的頭隻到他的胸口,現在她站在他麵前,腳下一雙細高跟鞋,讓她幾乎和他平視。他貪婪地偷看她,胸脯飽滿,腰肢柔軟,他想他的一隻手怕是罩不住了,光是這麼一想,心裏的火苗就呼呼的往上竄。他一直知道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這十多年他在心裏描摹了她無數次,但沒想到她長大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然後他看見她微微一笑,如春花綻放,豔麗無比。她笑盈盈地說:“何先生,你的地方放著也是放著,借給我們開個會,你有收益,我們也落個便宜。你也來啊,我們一起跳舞。何先生這麼年輕有為,行裏誰不佩服?你要是能來,就是我們的榮光了。”
何謂從不知道“何先生”三個字這麼好聽,那天夜裏他摟著她在幽暗的舞池裏慢舞,左手握著她纖腰,右手托著她的柔荑,香氣蘊繞。她的腰還是那麼細,雙手一合就能合攏,而她的胸則軟綿綿沉甸甸,靠上來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她整個身子裹在一件黑色細肩帶的長裙裏,像罌粟花一樣的美麗,像鴉片一樣的誘人。她輕聲跟他說笑,打趣,挑逗,調情。他怎麼都不相信那個隻會讀書的小丫頭長成這樣了。他偷偷觀察她,遠遠揣測她,慢慢接近她。一點一點,一次一次,他確定她是把他忘了,忘得徹徹底底。他震驚得不敢相信,那麼多年,她已經長在了他的心裏,成了他的一部分,她卻早把他忘了。
但他同時又慶幸。老天幫忙,他可以從頭來過。上一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