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澤忽然掙脫了筠姝牽著他的手，向前撲向陶子然。陶子然手一滑，茶杯一下子落到地上碎成了幾瓣，茶水盡數灑到了衣服上和地上，茶香立刻在空氣中蔓延開。“明澤！”筠姝也被嚇了一跳，她趕緊拉住明澤，對陶子然投來一個歉意的眼神。明澤使勁搖頭，嘴裏含混不清。他低著頭不去看陶子然，臉色因為著急而漲得通紅，狐狸耳朵也微微顫抖著。覺得明澤的反應有些奇怪，筠姝放柔了聲音。“怎麼了？別怕，我沒有責怪你。”她蹲下來，輕輕拍著他的背。明澤停止了搖頭，他張開嘴，盡力發出幾聲短促的聲音，然後跑進了裏屋。“抱歉。”筠姝跟了進去。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被細小瓷片劃開的傷口突然迸出血來，傷口不深，陶子然找了張紙把血擦去了。這時候李子木從另一扇門推門而入，入眼就是這一地狼藉。“發生什麼了？”李子木問道，“杯子碎了？”“沒事，大概還是因為明澤怕生，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李子木挑眉，顯然是不太相信陶子然的解釋。他偏頭向裏屋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然後才轉回來對陶子然說：“我們先去吃吧。”“那筠姝和明澤？”“筠姝本來就是故意把我支開的，大可不用管她。”李子木輕鬆地說，“再加上小孩子嘛，不好哄，我們就不等他了。”“你們不是朋友嗎？她何必還要把你支開？”“筠姝是個夢預者。”李子木解釋道，“她這麼做自然是有道理的，這可是她能夠獨立的重要原因。”陶子然沒有再辯駁，他的目光掃到了李子木脖子上的一截紅繩上，那條紅繩的模樣看起來非常眼熟。“你脖子上？”李子木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啊，這個，也是辟邪。”他把墜子拽了出來，“這個本來就是一對的，你戴著我的，我就把原來屬於我媽媽的戴上了。”的確，這兩隻辟邪是左右對稱的，陶子然的這隻臉朝向右，而且略微小一點。他覺得有些別扭，畢竟和一個男人分用一對玉墜實在有點……他決定把辟邪還給李子木，但當他剛伸手把繩子解開，一陣猛烈的眩暈感就向他襲來，他不由得趔趄了一下。李子木見狀趕緊又給他戴上。辟邪又穩穩當當地回到他的胸口前的時候，眩暈感消失地無影無蹤。“很弱。”李子木輕聲嘟噥了一句，然後對陶子然說：“你還是好好戴著吧，我也不急著收回來，現在跟我去吃湯圓吧。”“不用了……”“這個由不得你逞強，你現在還抗不過子虛集的排斥。”李子木一邊說，一邊帶著他走出房間，來到一個精致的小花園裏。他在花園邊上一麵白粉的牆前停下來，推開牆上嵌著的一扇雕花木門。一股米酒的芬芳撲麵而來，門後沒有人，隻有幾副木桌椅，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兩隻白淨的瓷碗。陶子然隨李子木在桌子前坐下，碗裏當真就是六個白白嫩嫩的湯圓，沉在碗底擠成一朵五瓣小花的模樣，冒著微微的白氣。陶子然拿起勺子，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把它放下。“現在是夏天吧。”他說。“當然是夏天了。”“夏天吃像湯圓這麼燙的東西實在是……”“你還是嚐嚐看後再下定論比較好。”李子木微笑。陶子然舀了一個湯圓，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溫涼綿密的口感，混雜著糯米的清淡、芝麻的厚重以及陳皮的微苦。糖放得恰到好處，將所有餡料各自獨特的味道捋順之後綜合在一起，就像幫貓將身上打結的毛全部梳順一樣。等他一口氣把六個全部吃掉之後，陶子然才後知後覺地問道：“這個為什麼是涼的？”“因為這是夏季特供。”李子木單手托著下巴看著陶子然吃完，然後把自己麵前還沒有動的那碗推到陶子然跟前。看到被推到自己眼前的那隻碗，陶子然條件反射地想要拒絕，但當目光碰到李子木的笑容之後，不知怎地就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那是因為湯圓太好吃了。“把手給我。”“啊？”陶子然茫然地看著李子木，後者已經對他伸出了手。“把手給我。”李子木重複道。陶子然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李子木用自己的手覆住陶子然的掌心，半晌之後陶子然感覺掌心處傳來一種非常舒服的溫度，猶如把手放入剛從深井裏打上來的井水，將身上因為夏日而蓄積的燥熱全部化解。“果然，恢複了一些。”李子木說。“什麼恢複了？”“靈力。”李子木衝他微微一笑，“你和我一樣，是個山海中人。或者用你的話說，你本身就是個你自己描述為靈能力者的人，”叮得一聲，陶子然把勺子掉到了碗裏。“你開的什麼玩笑？”“我沒有開玩笑。”李子木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請柬大小的黑色硬紙，上麵豎著畫了三個複雜的圖案。“你以為子虛集是什麼人都能想進就進的嗎？除非是山海中人，不然沒有這張通行證的話，根本就找不到入口，我想你是沒有這個的吧。”他把通行證遞給陶子然，“所以隻有最後一個可能性了。”“但是，”陶子然竭力想要理解李子木所說的話，“你不是說過山海中人不都是有靈力的嗎？”“可是我剛剛感受到了，絕對不會有錯。”“我之前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那扇門。”“當然，在B中的時候，我也沒有感受到你有什麼異樣。”李子木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所以，你身上一定是有一個禁製，而它最近被衝開了。這個禁製大概是在你非常小的時候下的，所以在禁製突然消失的時候，你的身體才會對這一切都顯得不知所措但又不可抗拒地想要接近。你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從外界汲取靈力，而這對我而言卻已經是本能，所以你的身體找了一個最簡單的方式。”他看了一眼陶子然的碗。陶子然也盯著自己的碗，“吃？”他不可置信地問道。李子木點點頭，“是的，這確實是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但是很有效。不管是君且駐也好，還是這湯圓也好，隻要是山海界的吃食，多多少少都會有靈力摻雜其中，所以你才會覺得格外美味。”陶子然不禁想起君且駐那碗美味的丸子湯，那絕佳的味道甚至憑著記憶就已經開始在口腔之中蔓延。“君且駐應該就是開始吧。”李子木說，“出於某種原因，你身上的禁製已經比較弱了，外界靈力的輸入又在一點點地解構它，最後在流言之靈的詛咒中被破解……”他突然皺起眉，“靈的洞察力……難怪會是你……”“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被詛咒打了一下，反而被打出了隱藏技？”陶子然嘴上這麼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什麼不可思議之物。李子木為陶子然的措辭而微笑了起來，“雖然不能說精確，但也可以這樣理解。流言之靈之所以會選擇你，大概就是察覺到了你身上有更為強大的力量，畢竟再弱的靈能力者都比普通人好。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麼會有靈力？這個是遺傳的。”“我怎麼知道？我們一家人都是普通人啊……”陶子然噎了一下，“我該不會是撿的吧？不會吧？”像是要放棄這個話題似的，李子木揮了揮手。“總之現在你的處境很危險，你的能力還太弱，，如果遇到什麼不懷好意的家夥就完了。”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反正我聽杏子說你父母外出旅遊去了，你不如考慮一下搬去和我住一陣吧。”“啊？我不去。”“知道當時在醫院裏我為什麼會選擇你嗎？”李子木笑道，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個李子，“李子和荸薺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李子和荸……”陶子然忽然反應過來，他張大了嘴，“太古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