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終於等到了那句:“幸好,來得不算太晚。”
不算太晚,她還會好。可以恢複。
不算太晚,她還在這。對著我笑。
可是我總站得最直的媽媽走路時需要我扶,一個不留神就會腿軟。一天要吊三瓶藥水,躺在觀察病床上,每天都要九個小時。
輕度腦梗。
不應該是媽媽這個年紀會得的病。
她說:“你要自己煮飯吃啊。不要餓著。”可是我根本吃不下。
她說:“你去玩吧。我自己可以。”然而我完全不敢離開她的近旁。
我想:是我忘了,她會老。
她老了。老得不再能經受打擊。
於是那個沒有結果的談話就這樣被媽媽的病生生掐斷,再沒有誰提及。就像那天晚上根本沒有過那樣一段談話似的。我甚至後怕到不願意去想起。
十四天的住院之後,是每日每日不能停的藥物治療。有生之年,她每天都要按三餐吃藥。
而這一切的起因,隻是某人完全不考慮別人感受,不為別人著想的一個電話,隻是我那一瞬間的自私。如果那時,我解釋了,否認了,一切就不會這樣。
這種愧疚於我,也許就像媽媽的藥一樣,直到生命停歇的那一天才會停止。
所有曾經有過的情愫,所有可能會有的將來,都在那一個秋天的晚上,畫上了終止符。
《多少往事一痕淚(GL)》妖凰 ˇ兩兩相忘ˇ 最新更新:2011-06-01 21:56:30
十一月,天氣預報號稱S市正式入秋,卻感覺不到冷空氣的來臨。我把日子過得盡量單調,娛樂似乎已經與我絕緣。哪都不想去,誰都不想見。
這種刻意營造的簡單,在月底的那個周末被歸國的程淼終結。
“我回來了,晚上去你外婆家找你?”對我而言有如生死符的短信發到時,我差點一個抖手把手機砸了。
“不要過來。”
“那你出來?我帶了東西給你。”
想了想,我回:“到我家去。我也有事和你說。”
不想再給媽媽任何刺激,我有必要讓這件事真正有個了結,拖著不是解決的辦法。在無數次鴕鳥式的處理失敗後,我總算有了點後來被瀟瀟稱之為“正常人的認知”的常識。
吃了晚飯,我借口要回家翻資料,騎車回了家。
樓下停著那輛熟悉的車,順著樓梯走到家門口,看到的是一地的煙頭,和那個我再也不想見到的人。
抬手格擋住她試圖抱過來的動作,我盡量低聲:“我媽生病了。”
“什麼?”她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怔了。
低頭開門,換鞋,聽到門被關起的聲音我才繼續:“你打電話給她?”
“啊?”又是一怔,然後是慢一拍的回答:“你媽媽生什麼病了?要緊麼?”
把包扔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我坐到餐桌邊,看定她:“喵喵,你打電話給我媽,到底想幹什麼?”┅┅
她還靠在門框上,回望我的眼裏看不到一絲愧疚或者後悔什麼的:“告訴她,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怎麼了?”
怎麼了?她居然問我怎麼了?!
我不記得那一瞬間我是想抽她的衝動多一些還是想死給她看的意願更強烈一些,但我真的感覺到了深切的無力。
“我媽接了你的電話,病倒了。”我用手撐住自己的腦袋,“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年紀一把了?她經不起這些個?或者,或者退一萬步講:你有沒有考慮過,在打這個電話前,征求一下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