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2 / 3)

夜漸深沉,向來生活規律的她此時卻一點睡意也沒。

怔怔地坐在桌前好半晌,視線看似緊盯著桌上晃動的燭火,可失焦的眼瞳卻明顯透露出她的若有所思。

腦海裏思緒如麻,彷佛所有過往的記憶在這一刻全湧上心頭:在小山村裏的童年、爹難得幾次帶她和大哥去參加廟會的情景、娘親第一次教她拿起針線縫衣、偷偷學識字而被爹斥責處罰……

忽然,輕抿的朱唇因某段珍藏的回憶而不自覺地綻出一朵笑花。

她想,她終其一生都會牢牢記得,就在七歲那年初夏,一個有著燦爛笑容與清澈雙眸的男孩走入了她的生命,為她帶來整整半年的喜悅、希望與歡笑。

因為開始裹腳,她隻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哪兒也不能去。一層層的紗布捆住她的雙足,也捆住了她的世界。從此以後,日以繼夜的痛苦便與她形影相隨,讓她再也跑不動、走不遠。

一個才七歲的小女孩卻要麵臨那樣的折磨,她隻覺自己好委屈、好委屈,明明沒做錯事,為什麽要受那樣的處罰?如果要承受這樣的痛,長大以後才能夠嫁出去,那她寧願一輩子不嫁!

就在她開始整日以淚洗臉的日子後不久,他遵守著那個午後大雨中的約定,來到了她房裏。

是他將陽光與花香帶到她眼前,讓她即使寸步難行,也能跟著他天馬行空地想像著藍天綠地,感受風的自由和草的清新。

知道她因父親的反對而不能識字讀書,他教她改用筆墨作畫;知道她喜歡小動物,他一得空便會為她雕刻各色動物的小木雕;知道她喜歡蓮藕糕,隻要有多的錢,他便會為她買來,讓她解饞……

他對她的好,讓她銘記在心,未曾或忘。

雖然那年冬天他離開得太匆促,匆促到在她心中刻下一道永難撫平的遺憾,可是那些鏤刻於腦海中的美麗時光,卻足以支撐她度過成長過程中,無法說出口的空虛寂寞。

驀地,腦中閃過一張陌生中帶著些許熟悉的清俊臉龐。

那天遊湖,她怎麽也預料不到,表姊的閨中密友竟會突然衝過來,一把將正專心作畫的她推入湖心。

被湖水團團包圍住,卻半點也不會泅水的她,真的以為自己勢必就要命喪當場。

因溺水而逐漸失去意識後所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可是當她一睜開眼,便清楚知道,是眼前那個全身濕透了的少年將她救起的。

他,有著和那男孩神似的雙眼與笑容。

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原來,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著那男孩,想念著那段有他作伴的日子。

記憶中已逐漸模糊的輪廓,慢慢與那救起她來的少年重疊。十八歲的二寶,模樣就該跟那少年一般,朗目疏眉,豐神雋秀吧!

成親前夕,充塞她心頭的,不是即將成為她良人的紀家少爺,也不是將她自湖中救起的俊秀少年,而是會雕小鳥兒、小花貓給她,會逗她笑、為她偷藏糕餅糖果的男孩。

第四章之一

第四章之一

「一拜天地。」司儀拉開嗓子高喊。「二拜高堂。」

禮樂聲中,新人們動作生硬地任由媒人領著行禮如儀。

紀老夫人端坐堂上,含笑受禮。

「夫妻對拜。」

宣槐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紅色綾帶,僵著身子同新娘交拜。

「禮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在眾人簇擁下,一對新人進到了裝飾得喜氣洋洋的新房。

既然成親娶妻,宣槐便不再隻是紀家的少爺,而是名副其實的當家主子了,因此新房自然也得另尋適合的地點安排。依照紀老夫人的指示,於是挑中紀家園子裏主樓誠明樓的二樓主房當作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