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吧,不過,這條路太艱難了。可為什麼你總比那些狂妄自大的詩人更了解我呢?”阿菁惶惑地問。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這裏麵有一種強烈的情感因素在內。而你的詩又是以情動人的。或許在這一點上,我正好踩著你的鼓點。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除了我,也許你不會有更好的讀者了。‘高山流水覓知音,’尋覓的就是我們兩個活寶。”
當汽車終於發動的時候,阿菁的眼皮開始打起架來,她很疲憊地爬到駕駛室裏。駕駛室裏滿是油煙味,一種男人的味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一如男人的性格,阿菁終於忍不住靠在方維的肩頭酣酣睡去。
等阿菁醒來時,方維正在組織那些隨行的老農們在下著西瓜,計著重量。阿菁跳下車,走到方維身邊,默默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總共是一萬三千二百五十斤,抹去零頭,算一萬三千二百斤,您得付三千九百六十元整。”方維最後報著帳。
這時,西瓜行裏的老板仍在緊張地做著加法運算,雖然他已經很仔細地核對過好幾遍。
“算一萬三千斤怎麼樣?”老板詢問著方維。
“也成。”方維並沒有同他過多地計較。
老板於是又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點著鈔票,雖然僅隻是屈指三十九張鈔票:“這裏是三千九百元,你點一點。”
方維很麻利地過了一遍數。“對的!”方維說道,“下次我們什麼時候再過來。”
“我會打電話通知你爸爸的,”老板說道,“我這裏給你準備了一些早點,你就在這裏休息休息,打個尖。”
“那太謝謝您了,大叔,”方維委婉地道著謝,言不由衷地說道,“我要趕緊回去了,家裏邊正忙著呢。”
“哎呀,你爸爸有個象你這樣的兒子,可省心多了。好了,我也不耽擱你了,那就再會了。”
方維趕緊招呼人上車,汽車開過幾個街區,才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專門招呼那些老農們過著早。
“你們這些生意人可真是大大的狡猾,到底有一句真話沒有。六十塊錢居然換不到一頓早餐。”
“錢才是真的,爹親娘親不如錢親,”方維說道,知道阿菁還在計較老板所謂過早的事情,“你應該把這種假話當作詩歌一樣來欣賞。”
“你就不要再惡心我了,行不。”阿菁說道。
“那就把它當作一首現代詩歌來欣賞。”方維繼續調侃道。
阿菁不由得一樂:“你呀,就喜歡耍嘴皮子。”
“不過,做生意的人確實喜歡貪一些小便宜。”說到這裏,方維告訴阿菁這樣一則故事:
方維所在的農場有個魚販子,特別愛貪小便宜,狂熱到了如癡如醉的程度,甚至於有時過收費站都不想出錢。有一次他被某個收費站給攔住了,當發現向他伸手要錢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娃子時,他的眼睛裏一下子就迸發出許許多多的眼淚來,比演員醞釀感情還要來得快:
“哎呀,小妹妹,你哥哥我這次可虧大發了,小孩子讀書的錢都虧進去了,我老娘死了,棺材錢都沒落下。”
當然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他每天賺的錢都綽綽有餘,而他的老娘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也許做兒子的越是這樣詛咒,老人家倒越是過得健康舒坦。總之,隻要能沾到些小便宜,這位魚販子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到末了,這位女娃子看到這位仁兄如此可憐,居然陪著他落了許多金豆豆,不僅沒有要他的過路錢,還另外送給他一些安慰。當他的車終於安然無恙地衝破黎明前的黑暗時,得意洋洋的這位大老爺們甩給女青年的竟然是不盡的嘲弄:“哥謝謝你了,我的傻大妹子。”
阿菁在想這些生意圈內的典故方維竟然會如此熟稔地信手拈來。這個賊精賊精的生意中人會與那個談詩論道的詩歌愛好者是同一個人嗎?阿菁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