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我這頭喂。”譚老爺子的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醫生夾著病例站在一旁說:“怕有積血,要留院觀察幾天。”
“這可不行,錯過了日子,是要鑄成大錯的!”譚老爺子激動得整個人往床下蹦,可剛坐起來頭就暈,又“哎哎”的倒了回去。
吳哲也很心焦,眼看著天就要亮了,袁朗到底找到馬警長沒,這還是個未知數。他安慰了譚老爺子一會,說就在醫院裏呆幾天,一定趕在李翠花頭七之前回去。之後他又往村長家打了個電話,將事情簡單的交代了一下,村長說肯定幫他轉達,如果袁朗和馬警長回了村子,他一定馬上通知吳哲。吳哲掛了電話回到病房,小廖和熊子是皮外傷,又是年輕人,早就回所裏幫忙去了。譚老爺子坐在病床上直歎氣,吳哲越發的焦躁,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袁朗那去。
天亮了,可見度卻沒高多少。大塊大塊的烏雲像瓦一樣疊在頭頂,鵝毛大雪還在飄,像似要填滿這個世界的所有空隙。袁朗往前走著,眼前除了雪,什麼都沒有。他在心裏合計了一下,要是再往前些沒有發現,就調頭折回去。
頭頂上滑落了幾團雪,袁朗仰望過去,原來是樹枝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自個兒掉了下來。他拍了拍肩膀,掉轉身子,準備往回走。
“你在這?”剛轉身,他疑惑的出聲,人卻警覺起來。眼前站著飯館的老板,居然能夠悄聲無息摸到他的背後,臉色不好,青白的,恰似死人的顏色。
“馬警長呢?”袁朗大聲喊道,這聲音在山坳裏回蕩,又震下了幾團雪。袁朗心想不能再這樣喊了,萬一上麵的雪全落下來把他埋了可不好。袁朗又往前走了幾步,離得近了,飯館老板的臉也看得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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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袁朗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衣兜,指腹輕輕摩挲著人骨念珠微糙的表麵。他記得他有槍,可掃視了一遍,卻沒有發現槍的痕跡。
那人癡癡呆呆的,僵硬著身體站在雪裏,半響沒有動靜。袁朗在他麵前隨意的走動了幾步,他還是沒有反應。
總覺得哪裏不對,袁朗這麼想著。他淡淡的觀察著四周,眉頭皺起,風裏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就算是動物的死屍,在這零下近十度的天氣下,也不至於腐敗到如此地步吧。
突然,眼前的人身形一矮,居然朝他衝了過來,速度極快。
袁朗像早晨擰住他的胳膊一樣,再次探出手去。他沒有避開,還是直直的衝了過來,袁朗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很冰,就像埋在雪地裏很久,剛剛才挖出來一樣。
“哢嚓。”他的手骨被袁朗折斷了,卻不是中校故意做的。他隻是抓住了對方的手背,而他卻依然用力的推了過來,手腕折成了90度,斷了。
袁朗隻用了三分力,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已經足夠。可是老板的力氣似乎比早晨更大,而且他不怕疼,手腕折斷後,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帶著濃濃的腥臭味撲倒了袁朗,袁朗一招扼住了他的喉嚨,居然……沒有脈搏!?
就在袁朗分心的這半秒,他也扼住了袁朗的喉嚨,四肢像岩石般壓著袁朗,力道很猛,袁朗覺得自己喘不上氣。這不是一般人的力量,甚至遠遠超過自己。袁朗臉部開始漲紅,四肢被固定住了,動彈不得。
他是個死人,一個會動的死人。
近在咫尺,風帶來了刺鼻的腐敗氣味,濃濃的屍臭襲入鼻腔,饒是見慣血腥場麵的袁朗也有了嘔吐的欲望。
老板的臉逐漸由青白變為了如綠頭蒼蠅般的銀綠色,頭歪著,鼻孔裏開始流出絳紅色的血,並且很快結成了暗褐色的血痂,那血痂順著鼻孔一直蔓延至下巴上。
袁朗想,再不從他手上掙脫,他就真的見不到吳哲了。堂堂特種兵中隊長死在鳥不拉屎的山坳坳裏,簡直對不起國家的撫恤金!
中校盯著那對凸出的死魚眼,裏麵布滿血絲卻見不著瞳孔,他的眼珠子向上翻著,隻露出了眼白。這情形倒有點像吳哲說過的,譚嫣遭撞客的那次。不過,譚嫣是活的,他是死的,若不是某種詭異的力量另他死了還能活動,他是萬萬不可能將袁朗逼到這種地步。
他死了,怎麼死的?那個女人又去哪了?死了還能動,真是邪門。
袁朗感覺肺裏的氧氣漸漸減少,腦袋也暈眩起來,箍在脖子上的那雙冰冷的手一刻也沒離開過,連壓在身體上的軀幹也似乎越來越重,自己已經陷進了厚厚的雪層,刺骨的雪落在臉頰上,讓他的神智有那麼一絲清醒。
“哈哈。。。哈哈哈。。。”不知是天空還是地麵,遠在天涯又近在咫尺,耳邊若隱若現的出現一個女人的笑聲。虛無的,飄渺的,空蕩的,飽含著壓抑過後的釋放,以及在心底從未消弭過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