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寒地凍。
柏菡和幾個許久未見的老同學約在西餐廳吃午飯,她靠著窗,望著窗外的陰天。
這天光顧著冷了,倒也不曾下場雪。
老同學見麵,繞不開工作和感情的話題。
柏菡絲毫沒有參與感,除開大學期間的兼職,她還沒有給任何人打過工。這些年唯的“成就”就是出版了散文集,也是興趣使然。她沒有經曆過老板和上司的刁難,也沒有為了生計奔波過,成天和院子裏的幾條魚大眼瞪小眼,早已相看兩相厭。能麵對麵和她說話的活人隻有家中的保姆徐姨,大多時候也聊不滿三分鍾。
“婷婷,你這身奢侈品,加起來得有20萬了吧!”
婷婷擺了擺手,低頭笑道,“差不多吧,我從來不專門計算這個。”
同學A感慨道:“想當年我們還都是穿著幾十塊衣服的人。”
同學B不同意:“柏菡可不是,她打小穿的就是名牌貨,和我們不樣。”
經他這麼提,眾人的目光放到了發著呆似乎在神遊的柏菡身上。
她現在穿的算是名牌貨,但件的價格也就幾千,脖子手腕上都空蕩蕩的,已經比不過現如今的婷婷了。
忽然,坐在柏菡身邊的女生輕輕地驚呼了聲。
“哇,柏菡,這個包……是愛馬仕Birkin?”她睜大了眼,伸手摸在柏菡擱在身邊的包上。
隨即別的同學也順著她手的方向看去。
柏菡回神低頭看了眼包,點了點頭。
女生接著問道:“柏菡你在做什麼工作啊?沒記錯的話光是這款的價格就得二三十萬吧?還得配貨,市場價得再翻幾翻。你也太舍得了。我就是能賺這麼多也舍不得買這麼貴的包,奢侈啊。”
其餘人心裏驚,原本以為隻是基礎入門七八萬的款,誰知是幾十萬。幾萬的包咬咬牙買個的不少見,幾十萬可不是,更何況Birkin算得上是包難求,有錢都未必買得到。
柏菡揉了揉頭頂的頭發,垂落的烏黑長發被她撥弄得蓬鬆起來。
“我不太懂這些,這是我先生送我的,”末了,她停頓了下,“我沒有在工作。”
原本此起彼伏的聲音驀然消散了,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良久,沒有人開口。
原來是靠的男人……但——這個包抵得上婷婷身,說不羨慕是假的。
“你老公送你的啊?真好,羨慕死了。”有人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笑著又輕撫了包幾下,流連忘返,“他很有錢吧?”
柏菡淡淡說:“嗯,很有錢,很大方。”
她的先生,晏瀝,是很有錢,對她也向來大方。
結婚頭年她的生日時,他送給她的這個包,後來便再也沒有起過過生日了。他給了她張卡,她沒有問過額度,也沒有在意過,他說讓她隨便用,隻是節日、禮物、驚喜那些需要費心費時費力的事就不要麻煩他了。
柏菡開始分沒動,她本就對物質沒有什麼太高的追求,日三餐吃穿足夠即可。可她不用,他反倒用手托著下巴,倚在沙發上,笑著說“別讓人覺得我虧待了你,不養你”。之後,即便柏菡不愛出門,也會每月例行公事般請朋友吃飯,買幾件衣服。花不了太多,但總歸是花了。
不僅是自己,晏瀝偶爾也會給她買衣服,買就是十幾二十件,托人送過來。可惜那些漂亮的裙子都收在衣櫃裏,沒有穿過。
女生說:“真好,我也想找個有錢人。有合適的給我介紹介紹唄。”
柏菡點了點頭,“好。”
而就在這桌的人後麵晏瀝正人端坐著,隻手輕輕搭在筆記本上,隻手懸在桌邊,表情耐人尋味。他背靠在沙發椅背上,垂著眼,半晌輕笑了聲。
柏菡那幾個同學的嗓門不小,晏瀝不難聽清。他們之間僅僅隔著層隔板,她軟糯的聲音更是清二楚。
他想了想被談論的那隻包,眉頭皺,這是什麼時候的東西?
他不記得了。
但顯然對柏菡來說足以拿來和朋友炫耀了。
就像當初她家人帶著她來求晏家時,她聲不吭站在牆邊,楚楚可憐地看向他。如果不是後來發現她真實的模樣,他還當真以為她柔弱無辜。
晏瀝合起眼,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合上筆記本結賬走人。
真吵。
他走到門口,駐足向柏菡那桌看去,眼中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叫人捉摸不透。在這兒他聽不清她說的話,隻能看到她頻頻笑著。
柏菡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抬眼望去,就和晏瀝的目光撞在了起。
她先是愣,隨後眉眼彎笑得愈發甜,衝著門口揮手,方才還無神的眼睛瞬間被光點亮了。
晏瀝撇過眼,推開門,門上的風鈴響,聲音清脆。
柏菡的手愣在半空中,剛爬上雙頰的紅暈和笑意也隨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