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假屍首充數,暗暗將他扣下來,百般苦刑,想他容姿俊美,一定非常愛惜,竟是硬生生烙爛了他半張臉。
周顧一直沉默隱忍,設法用內力(嘎?真有這玩意兒?)化解了餘毒,承受了所有苦刑。伺機打殺獄卒,逃出牢籠,躲在船艙裏順流而下,在安樂縣外靠岸,熬著重傷和心灰意冷,走了幾十裏到了我的莊子。
所以他在曹家當賬房先生的時候,那麼心不在焉,實在是他心如死灰。
他消沈了一年多,默默的看我忙來忙去。他說,他那時實在不懂我在忙什麼,不為名、也不為利,沒事就偷掀佃戶廚房的鍋蓋,看到吃得不好,就一整天難過,若是吃得好些,就整天有笑容。
“那時,妳說,隻求個心安。”周顧讓我趴在他胸口,輕輕撫著我的頭發,“我想,真是個傻姑娘…跟我一樣,傻得緊。也不敬君父,也不尊聖賢,就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傻透了。”他慢慢輕輕的笑起來,“但我…突然可以呼吸了。我也得到一個真正的答案。”
“我嗎?”我驚訝的問。
“是啊,是妳。”他喃喃的說,“像是黑暗裏開著的小白花,突然讓前麵出現了光。”
心底甜甜的,我故意說,“把我說得像蠟燭一樣。”
振作起來的周顧,秘密的聯係自己的舊部,又開始了籌劃邊防的事務。原本承受了兩年沉重壓力的舊部很快就穩住陣腳,又能夠自信滿滿的抗住蒙古大軍的侵襲直到皇帝發現周顧沒有死,將我召入宮為止。
“你去了土謝圖部幹嘛?”我疑惑的說。
周顧大笑,“妳覺得呢?”
我大聲歎氣,周顧這個烏賊君,沒救了。“我猜是做買賣。大約是扮演赤壁之戰的變體。”
他笑得更響,非常得意。“我是去走私騾馬的。但我燒壞了半張臉,實在太好認…”
他似笑非笑的,“根本不用我做什麼。我隻要到那些蒙古貴人麵前轉轉,私下討價還價,他們就會自己編出自己想當然耳的情報。”
“…那你怎麼知道蒙古人會來打潼關?”我納悶了。
“因為我令人掐死了皮草走私和糧食的管道。”周顧冷冷一笑,“大明朝幾年間旱澇不定,蒙古那邊也不好過。連著三年雪災,凍死牲畜百姓無數。不是我打開
走私這個口子,怕是連貴人共主都一起餓死了。饑饉交迫,當然會鋌而走險…”
…我從來不知道周顧的生意做到這麼大,直到他詐死還能夠維持下去。這是國際貿易商啊!還不用繳稅、足以操控兩國政治的!
“…周顧,你真不是穿來的?”我抓著他問。
他噗嗤一聲,“我是土生土長的大明子民,祖上有鮮卑血統。可不像我的娘子,是花神出身。”
“要說多少次?我隻是來自很遠的時空,不是什麼花神…”
“我知道我知道,天機不可泄漏嘛~”
我們半真半假的鬧了一會兒,他攬著我,心滿意足。“放心吧,薛荔。這次的險,是故意做給皇帝看的。蒙古內部空虛,而我掐斷的管道已經暢通了,還預借他們許多糧草,以後用牲口抵債。前提是…”
“隻給頭期款,不退兵就沒有?”我發現我越來越了解周顧了。
“薛荔,妳真是我的心尖兒,我想什麼妳都知道。”
“…別惡心人了,定遠王。”
完
承平三十一年,蒙古叩潼關。白身儒將周顧統領三軍,臨危受命,苦守月餘,蒙古膽喪,遂簽訂城下之盟退兵。周顧箭傷複發殉國,其妻曹氏自縊從之,帝慟惜,命合葬於潼關,永守邊疆,世人皆以“惟韓梁可比肩”(韓世忠、梁紅玉)敬之…
我說這是哪國的鬼扯。絕對是我家烏賊君編導的,真受不了。
事實上是,等確定蒙古開始退兵,當夜周顧就偷偷將我抱上馬鞍,飛逃而去,直接把帥印扔給鍾會,一個人也沒帶。
就在所有人滿城上下的找人時,我們已經日伏夜出的悄悄進了京,待了兩天。
那兩天比潼關到北京的漫長旅程還難熬,所謂度秒如年。雖說巷弄隱蔽,我也決不出門,但周顧這個膽大妄為的烏賊,直接告訴我要去見一見皇帝,徹底了結。
“…你要殺他?”我張目結舌。
“若為妳,是該殺他的。”看著我還綁著夾板的手臂,他的劍眉可怕的豎起來,“但國君死於非命,苦得還是百姓。”
我默然無語,“沒這個皇帝,也會有其它皇帝。這個還愛麵子,愛麵子總算是個優點…”
“我去跟他說清楚,以後各走各的。”他淡笑,“其實他說得也不錯,這是他的江山,我操心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