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一一題記
“呼啦啦”的風雨衝涮大地,“轟隆隆”的雷聲驚破夜空。
“啊……”
年輕女子尖利的呼痛聲響徹南方的一處小院。
一個生的嬌小玲瓏的女子在產房裏正咬緊牙關,在接生婆的一聲又一聲“別喊,別泄氣,攢著力氣過一會兒使”的勸哄下,大口地吸氣,再使勁地往下咽。
門外的回廊,一個年輕男子提著一大桶的熱水,匆匆走過,朝著燈火通明,又忙亂無緒的屋子趕去。
男子叫林潮生,一個生長在海邊,祖輩以打漁為生,父輩卻又勇闖南洋的漁家男子。
外麵的風雨,響雷,伴隨著妻子的尖叫,讓他心驚膽顫,又無能為力。
焦急的臉色,慌亂的眼神,匆忙的腳步,快到產房時,看到出來接水的中年女人,趕忙迎上去,將水桶放到門檻內。
“怎麼是你提水過來?阿大,阿二,阿三呢?”
阿一阿二阿三,是同族的三個幫工。
他沒有回答母親的問話,而是低聲,帶著焦慮心痛地反問:“阿娘,阿蓮怎麼樣?孩子們,能生下來嗎?”
屋子裏,正在生產的是他的妻子,何葉。小名,阿蓮。
“呸呸呸…你這是什麼話?趕緊呸,重新講過。”
“是是是…呸呸呸,阿娘,阿蓮還需要多久能夠生下孩子們?”
中年女人是他的母親,她拍了拍兒子的手臂,以圖安撫,“莫急。莫擔心。
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她是頭胎,慢一些,以後,生順了,就快了。
這胎也會很快,接生的阿婆說,痛得越急,越狠,越快。
阿娘估摸著,天亮之時,應該能生下來。”
林潮生看看天色,又伸頭進屋看看座鍾,鍾擺正有韻律地左右擺動。
時針分針分別在一點二十八分的刻度上。
“離天亮還早著呢!”
他隻能無奈地點點頭,回應母親。然後,繼續心焦著,心痛著,期待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
“潮生,去睡吧,睡醒了,你就做爹了。”
母親勸完兒子,讓幫忙的長得粗粗壯壯,名字卻叫做細妹的女仔,提著水又進了房間。
“啊…嘶…哎喲…”斷斷續續地呼痛聲,伴隨“用力…用力…往下逼,朝下擠…”的教導聲。
這一聲聲,伴隨著座鍾指針地走動聲,每一分,每一秒,對廂房內外的人,都是煎熬。
……
“哦哦哦…哦哦哦…”雄雞一唱天下白。
這高昂的,幾次三番地鳴叫,像一曲激越的交響樂,震奮了所有人的精神。
林潮生推開正房的窗戶,迎進吹麵不寒的楊柳風。清新的早晨,讓人無端地喜悅。
風雨未停,雷聲已歇。視線所到之處,都是玉潤的碧色。人間四月好天氣。
“嘀嗒…嘀嗒…”水珠滴在石階上的聲音,清潤悅耳。
“啊…”伴隨著這一聲似乎用盡全身力氣的大喊,“呱啊…呱啊…呱啊”的嬰兒哭聲唱起。
他大步跑向左廂房,在回廊中,又聽到,“呱啊……呱啊…呱啊…”,又一個嬰兒的哭聲唱起。
哭聲驚破黑暗,和著風雨,迎著黎明。
林潮生呼吸著濕潤的帶著大海腥味的空氣,感覺到新生的喜悅和幸福!
似乎,隨著孩子的降生,他也獲得了新生。
“恭喜阿潮,賀喜阿潮。阿蓮生了一對龍鳳胎。”
將到廂房門口,來幫忙的鄰居細妹,也是接生阿婆的孫女,正跨出門檻,見到人,就是一陣道賀。
“哈哈哈…好,謝謝你。阿蓮怎麼樣?”
“阿潮放心,我阿婆說,很好。
好好養二年,又能生小子。”
“好好好。今年是一九六四年,龍年。龍鳳胎。好兆頭。”
林潮生雙手握拳,互捶一下,又來回地踱步,喃喃自語。
“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呢?還是,要等阿爹回來取?”
“細妹,幫幫忙將這床弄髒的褥子揭出去,放院子裏淋淋雨,我收拾好,歇好以後再將它洗幹淨,晾著。
草墊子,就放到外麵空曠的地方,幫我點把火燒掉。”
林太太吩咐完細妹,忙碌了一晚,也擔心了一晚的她,拖著疲乏的腳步,走出產房,又打開廂房的大門。
她未曾跨出門檻,就看見兒子在門外來回地走著,不由地又有了精神。
“潮生?你沒(mo)睡覺?還是起了大早?”
“阿娘,我沒睡著,就早早地起來了。您累著了。快去吃碗粥,然後歇著。”
林潮生扶住母親,欲往飯廳行去。
“你放心。阿娘會去吃早餐,也會歇息。
你不用扶我,進去睇睇阿蓮,繼而,也去吃早點,吃了也好好歇著吧。
阿娘這次就不怪你不愛惜身子骨了。第一次當爹,難免會緊張,也高興。”
當母親的看見兒子誌得意滿的高興樣子,也不由地微笑。
“沒睡也正常,就是睡著了,你也會笑醒過來。”
“嘿嘿嘿…”
林潮生看著母親進了飯廳,才邁步進廂房。
產房內,地上鋪的草墊,褥子,棉布等等,弄髒的東西,都已經撤了出去。
產婦阿蓮奮戰了一晚,也已經累極地睡在了紫黑色的寬大架子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