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說起最近誰誰誰也開了音樂會,聽說某某學姊要回國了,某某和某某交往了或是分手了。畢業之後要知道各種情報大概就是要靠音樂會吧。說話之間,有位女士站在休息室外向我們張望。
『對不起,請問一下。』
大家停止談話打量她。她年約四十五到五十歲之間,個子不高,著深色洋裝,手裡拿著一束花。很細緻的五官漾著令人印象深刻的特殊氣質,一股溫雅的節製。
請問您找誰?朋友問她。如果不是跟工作或演出人員有關係,一般觀眾不太可能輕易來到後台。
『我找安上芸。不過……』她仍然站在門邊,一絲幽微的緊張流洩出隨即又隱去,像是被那股高貴的節製吸去了。我有種像去美術館觀看名畫原作要保持距離的感覺。
『她似乎還在排練。』她往舞台方向望了一眼。
『噢,不是啦。她隻是自己在試音響而已,彩排已經結束了。』我說。『我去叫她。』
『不用不用。』她略為慌亂地製止我。『還沒演出,我就不打擾她了。』
『真的沒關係啊,也差不多該吃飯了。』
『謝謝。真的不用。沒什麼重要的事,演出完再來找她也是一樣的。那,』她把花束遞給我。『幫我把這個交給她。』
『喔,好。』我接下來。
謝謝。那女士非常有禮地點頭示意,轉身就要離去。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趕忙叫住她。
『啊對不起。請問您是安上芸的……』
『喔。我是她……以前的一個老師。』她微笑回答,徐徐退去。
大夥望著女士離去的方向呆了一下。
『剛剛聊到哪裡?』朋友之一問。
阿耀聳肩。『忘了。』
『剛剛那個女的氣質好特別。』另一個朋友說。『說是老師啊,我看比較像貴婦。』
『我看比較像我學妹的親戚。』阿耀說。『不覺得她們眉宇有些相像嗎?』
『哦。』
『不要看我學妹穿牛仔褲,她家很有錢。』
『是喔。』朋友有些意外。
『就是。』
我看著那束花。說是花束其實也不過是五朵海芋用緞帶很簡單地紮成一束而已,連包裝紙都沒有。一張小卡片上寫著『芸芸,傾聽。』沒有落款。
朋友湊過來。『一般人會寫演出成功吧。嘿,我敢說這個人肯定是從國外回來的。就這樣幾朵花,不包裝。』
台灣人音樂會獻花習慣華麗,你送我也送,有時候演奏者一次抱不完,還要工作人員幫忙捧進來。那些層層包裝的大量花束,多半帶不回家。如果不是馬上轉送親友,就是準備進垃圾桶。
歐美獻花卻不是太常見,如果有也是意到為止的簡約風格,數量也以一中小型花瓶能容量為度。
我卻是看著卡片想。不落款,那是熟人囉?
黑馬帶著便當回來。大家就是在等這個,轟然站起。
『吃飯了吃飯了!』
『來,排骨、雞腿、扣肉……』黑馬一邊把便當從塑膠袋裡拿出來一邊說。『欸對了,剛剛那個是呂老師吧?』
『剛剛?』大家一起看著黑馬。
『對啊,我進來的時候她正好出去,穿深色洋裝的那個,剛剛不是來後台?』
『你說哪個呂老師?』
『呂詠宣哪,』黑馬有些吃驚。『教大提琴的,你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