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圖書館很大,是一座五樓的獨立建築。號稱總麵積七千平方公尺,閱覽席次二百席,館藏二十六萬件,每週開放時間達七十七小時。有參考工具書區、期刊區、資訊檢索區、視聽資料室、研究小間等,向著關渡平原的那一邊甚至還有觀景台,廁所明亮乾淨寬敞,什麼都整理得很周到。但對隻有千人的小型大學來說似乎是有點太『澎湃』,這座單位幾乎是整個校區最冷清的幾個地方之一,其他大學要到圖書館佔位子K書的盛況從沒在我們學校出現過。有老師調侃放在閱覽室裡的不知為某人的銅像,說那是鎮邪用,避免沒有人氣而鬧鬼。在有良好照明、不是什麼角落的地方,也可以輕易地抽出滿是灰塵的書,漫出書本特有的寂寥氣味。這樣的地方,就不用提什麼正襟危坐研究學問的氣氛了,我有兩次捧著精采小說在閱覽沙發上睡著的紀錄。在沒人的狀況下睡去,在沒人的時刻醒來。醫院的病房也沒有這樣安靜。
不過這樣的圖書館也有它特別的地方,像是今天的五樓(專門放置音樂類的書籍)完全沒有別人,慢慢巡過整排整列的高大開放式書架,好像這些書都屬於我,有種很豪闊的感覺。在五樓的這一邊往另一邊望,書海層層疊疊,古代神殿的大圓柱群似地沉穩安靜,在這悄無人聲的肅穆下行走,好像回頭一望某個角落會轉出什麼。會出現什麼?雖然心中充滿期盼,但到底會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期待。不是很強烈,但也不是很微弱的期待,長長共鳴,在那時和在後來的幾年裡,常常在心裡響起。我聽著那聲音度過昨天、今天,再來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順利而單一的日子,不感到虛無但也不覺得踏實。而那突如其來,幻想式的期待,的確在心裡造成微小的騷亂,說是『跳動的預感』也可以,但我總是任自己淡然地穿過,因為它總隱隱然要否定平順的現有。啊,這一定是一種病症!太好命的慢性病!我感到不好意思和小小地羞愧,我是多麼地無聊啊。家人安康,衣食無虞,學業順利,沒有病痛,『幸福』不就是這樣寫嗎?那為什麼我感受不到自身生命的積極與活躍?那種『充實』的感覺?
『充實』,多麼神奇的字眼。
在電影裡看到一句話“It’s just what happened.”,也許應該常常練習這句,搞不好腦子可以清楚一點,掃除一切沒病的病。
『喂,妳在幹什麼?』阿耀抱著書從書架的另一頭轉出來。可能是因為之前恍神了,阿耀一副非常關心資料的神情顯得異常清楚,有點刺眼。
『如果在五點半以前弄好,今天就可以送去印刷。』〓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呣。』
『節目單這樣是可以了,但海報和DM……』阿耀說。
『啊……』我輕呼。糟糕,我忘了。照片的事。
『妳還沒有跟文文要嗎?』不是責備的語氣。但讓我覺得自己很散漫,這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如果海報太晚才貼出來就沒意思了,那發發邀請函就好……』他拿出手冊算著日期。
『不。』我打斷他。『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文文。』我掏出手機。
『不要在這裡打。』阿耀製止道。雖然五樓沒有別人,但他還是用著非常適宜圖書館的輕聲音量。『不要在圖書館裡講電話。』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