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2 / 3)

長到二十幾歲,第一次讓我體會到『人不可貌相』的就是小安。那樣好的程度,還留在國內唸大學,是有點少見(我並沒有要貶低台灣音樂教育的意思)。理所當然,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出身音樂班,但全係的學生裡竟找不到一個以前跟她唸過同校的人,這點就相當令人意外了。原來她畢業於一所收費高昂的私立女校,裡麵的學生全是一些貴族般的千金小姐。但最令人意外的卻不是這個,『那個女生會自己換機車火星塞』,這才是個傳奇。全係師生大學部加上研究所,能這樣做的就隻有她一個吧。男生裡有沒有人會倒是沒聽說,可是就算有我們大概也不會覺得有多稀奇了。這聽起來非常扯,卻是真的。

『你們相信嗎?我可嚇死了。小安二話不說,把機車放倒,捲起袖子,就……就開始拔我的火星塞!』K同學連說帶比。

『就這樣徒手換?』我覺得奇怪。

『倒也不是。她用車座裡的附件,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車子裡有那樣的東西呢。』K說。

『她不是沒有「機車駕照」嗎?』O同學問。

『可能是騎「身分證」吧?』我說。連火星塞都會換了,無照駕駛又算什麼?

『你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嗎?』O問K。

『說是陪堂弟去修機車的時候跟店老闆聊得太投入……』K說。

這感覺起來不有點怪嗎?O說。我也這樣覺得。

美國有個知名的青年女小提琴家,興趣是美式足球,我見過本人,留著像王菲在電影『重慶森林』裡那樣的短髮。另一個例子,是在一個音樂營裡,看起來精明能幹的女教授同時是空手道高手。不過那也是個高大的外國女人。小安不論外型還是感覺都跟這兩個例子相去甚遠。不過這就是她。

那種當大夥都是相同的旋律時,會擁有不同和聲的人。

想著想著我入神了,完全沒有注意台上在跳什麼。那音樂繼續把時間往以前推。大提琴演奏的巴哈組曲是改編過的。原來的古老旋律不變,如一道光線在黑暗舞台上蜿蜒漫舞,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衝突著不諧和的和聲像是那光線凝成的鉤,劃出金色記憶如蜂蜜般汩汩湧出,把我黏在三年前的場景裡。

小安和文文說要來宿舍找我。幹嘛一定要來宿舍,要見麵約在外麵就行啦,這裡隻有書桌跟床舖噢,我蹲在椅子上對著電話裡說。『又擠,要讓妳們坐哪兒啊?』『偶爾一次有什麼關係?難道妳室友都在?』『現在是不在啦……待會難說。妳們現在在哪裡……欸……等一下,有人敲門。』我放下電話,繞過放著小電視的藍色矮茶幾,跨過兩箱室友的衣服,側身通過一座接近門口、快要跟人一樣高的書架。踢開堵在門口的各式鞋子,艱難地開了門。

『……什、什麼嘛,妳們已經在門口了!』我驚訝地。

『忽然想到,好像沒來過妳這裡。』小安臉紅紅的。

『喝酒啦?』我問。

『一點點。』小安一麵脫鞋。

我再度側身,讓她們進來。我注意到文文還夾著半打麒麟生啤酒。她跟著塞進來,有點不可思議地說:『哇,果然很擠。比我那裡還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