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裏抱著一截桐木,身上濕淋淋的,似是在那裏站了許久。
方夫人舉著傘站在他身後,一直默默的看著他,卻並未上前。
直到日中,蘭生方回過神來,緊了緊懷裏的桐木,到底不舍得就此沉於江底,他轉身欲回去,卻正對上方夫人擔憂的雙目,不由怔在那裏。
方夫人默不作聲的上前,收起傘,扶著他回去。
回家。
少恭正昏昏睡著,屠蘇坐在床邊,看著那人蒼白的臉,不由皺起眉。
昨夜隻淋雨片刻,後又經過火靈驅寒,竟也抵擋不住?先生身體已然差到了如此地步……
早上看著還好,但少恭在船頭站了會,吹了吹風,便覺身體不適,待回到船艙,以手觸額,手掌挨著的肌膚,已經滾燙異常。
這……可真是久違的感覺。
自從這一世掌握力量之後,已經有20多年不曾有過病痛的經曆了。
少恭忍著眩暈的感覺,知曉這具身體因為自己的魂魄早已支離破碎殘破不堪,不過仗著餘下的仙靈之力勉力維持,但油盡燈枯帶來的影響已經開始蔓延。
隻是淋了點雨,竟然發了燒。
告訴屠蘇去取船上備下的藥丸,少恭無暇多想,便合衣上了床,昏昏躺下,隻依稀覺得有人動作輕柔的喂他服下丹藥。
舌輕輕轉過那藥,少恭辨別出熟悉的味道,這才咽下。
屠蘇側身彎腰,再次擰幹布上的水跡,覆在那人額上。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淡下來,直到黑夜再次來臨。
屠蘇放下卷起的竹簾,點了燈,又喂少恭服了一次藥。
伸手觸了觸額頭,燒已經退了,隻是人還在睡。
屠蘇想了想,便把焚寂放在床邊,挨著少恭躺下。
夜風徐徐的吹著,那盞孤燈終於沒了燃料熄滅。搭在劍上的手不知何時鬆泛了些,被這小船輕輕搖著,屠蘇終於忍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
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次日醒來的時候,少恭已經差不多痊愈了。
屠蘇撫額坐在床邊,閉上眼睛。
昨夜恍惚間似乎做了一夢,便是醒來後仍覺得心腹之間悶悶的,有些奇異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到底夢見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唯有一片豔麗的、旖旎的而又飄渺的紅色充斥著視野。
眼前似乎仍舊殘餘那看不清楚的紅,屠蘇心裏忽地有些焦躁,好不容易才壓下去。
少恭細細照料著往生花,不經意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轉瞬,他舒展了眉宇。
“少俠,今日便去江都如何?”
屠蘇放下手,睜開眼睛,看著少恭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少恭微微一笑,眯了眯眼。
還有四個月,或許,真能被他尋到轉機。
——不,該說是等到。
畢竟,棋已經下了。
少恭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屠蘇,原本因為時間緊迫而產生的危機感,經過那雨夜之談,已然如清風拂麵,消去無蹤。
屠蘇帶著阿翔去買肉,瑾娘便將少恭迎入內室。
等侍女沏了茶下去,瑾娘才將目光從少恭身上撤下。
“看少恭的樣子,似乎已無大礙。”瑾娘笑盈盈的搖著團扇,續道:“你讓我找的東西已經有下落了,看,是不是這個?”她從牆邊的暗處取出一個紫檀木盒,遞給少恭,滿懷希望。
“確是此物,勞煩瑾娘了。”
那盒子裏裝的卻是一片木簡,少恭暗運靈力探查,便知確實是他要尋找的東西,心裏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