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人依然一襲出塵白裳,腳邊蕩起一陣柳絮飄飛,手握柳枝,躍過蓬蒿,像是腳踏彤雲的仙人,翩翩而來。

這,一定是夢……嫵嬋不覺喃喃。

直到一鞭柳枝劈麵而來時,嫵嬋才醒覺,側身偏閃,隻差一毫,就砸在自己的臉上。

那人依然雲淡風輕,臉若溫玉,一手持著柳枝,一手負於身後。見嫵嬋毫無提防,反應遲鈍,眉頭微擰,淡淡道:“為師,就是這樣教你禦敵的?”

嫵嬋看清眼前的人後,喜上眉梢,本欲湊上前絮叨一番,卻見縛子延手握橫柳,一臉寒霜。不悅的握緊手裏的柳條,撅著嘴,怒視著那白衣。

什麼反應,像是見了仇人似的,大半年沒見,丟下我,和綺夢不隻又到什麼地方逍遙,還這樣對我?不悅的擰著眉,甩鞭迎了上去。

縛子延斂神,他可不懂得憐香惜玉。這丫頭竟連自己偷襲都渾然不知,這要是臨陣殺敵她早就死了幾百回了。想及此,狠狠的揮舞著手裏的柳藤。

黃昏降至,緋雲滔滔,霧靄沉沉。滿湖的腥豔瞬間被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燦黃,沒有了先前的詭異,倒是多了幾分溫馨……

湖畔邊,兩人被漫天的紅霞染了一身,卻依然毫無倦容。一攻一守,一騰一躍,時而淩空翻騰,時而揮鞭相搏,沒有殺戮,沒有角逐……柳絮飄繞,青湖上空回蕩著默契的劍擊聲響,清脆,悅耳;青湖濯濯,折射出瑰麗的光影,猶如仙境……

第二十章 一千(下)

第二十章一千(下)

縛子延一個側轉揮鞭,柳條“啪”的一聲,甩在了嫵嬋肩胛上,淡黃衣裙被拉開了一條縫。嫵嬋齜牙咧嘴,彎下腰,用手扶著左肩,手裏的柳枝緩緩垂落。縛子延深邃的眸子漸漸褪去了剛才的淩厲,看著嫵嬋在石子地上蜷縮成一團,那樣子和當初被雷駭到一樣無助。

縛子延將手裏的柳條朝後一拋,眸裏恢複了平日裏的清明亮澤,三兩步走到她身旁,麵色稍緩,眉頭緊蹙,眼裏卻藏著深邃。向前查看她是否無礙,卻被她回避拒絕,隻見她低著頭,嘟著嘴,別開頭,嘴裏悻悻然道:“剛回來就給我一鞭子……”

縛子延見她還有力氣強嘴,緩了口氣,轉身朝亭子走去,剛才來時不巧瞥見那亭子有這丫頭親自泡的碧螺春。

嫵嬋縮在原地,見他泰然自若的在亭子裏飲茶,絲毫沒有要理她的樣子,一臉受傷,嘴咬下唇,手指深陷裙裾,心裏憋悶得慌。可見他安然回到青閻,並沒有忘記她,心裏的氣悶便立刻淡了許多。

立即起身,急忙跑回到亭子,站在他身前。見他仍然輕抿甘露,兀自斟酌。臉上雖有疲憊,卻依然遮不住他與身俱來的神采。見他喜歡自己泡的茶,眉頭舒緩,怒意全消。這六年來,他喝的碧螺春可都是她一人包攬。嫵嬋見縛子延酣飲甚歡,完全沒有講究到茶的熱涼,及其飲法,定是在路上累的。心裏有微微扯疼。

縛子延一杯一杯的往喉嚨裏灌,最後倒不像飲茶,而像是在醉酒一樣,隻是入喉的不是火熱割舌,而是雖冰冷生澀,但不失清香淡雅的綠茶;不會大醉,隻會上癮。

沉聲說道:“為師教你武藝,就是用來糟蹋碧螺春的?

嫵嬋怔怔,問道:“碧螺春?徒兒沒有,定是那個景炎在又你麵前說了什麼!”

淡淡道:“那被你幾鞭子鏟去的,就是為師的碧螺春。”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這丫頭手藝見長。

嫵嬋想到那日也是找碧螺春,景圓往青湖指了指……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身,原來那一簾翠屏就是師傅最愛喝的碧螺春,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自己為師父泡茶多年,卻隻醉心於泡法和色味,茶沒有了便吩咐師弟們去采摘,並沒有察覺原來師傅最愛喝的碧螺春,原來就種在青湖湖畔……

背對著縛子延欲哭無淚,耷拉著腦袋緩緩轉過身,偷偷瞟了瞟身前男子神色,靜靜等候處罰。

卻見縛子延毫無怒色,仿佛自己的過失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一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籲了一口氣。

縛子延繼續說道:“一別半載,你武功倒見長。不過性子,竟還是如此魯莽。”你心智如此單純,為師怎放心把接下來的重任交予你。

嫵嬋低著頭,雖現在亭亭玉立,卻還是帶了一些小孩子心性,用手攪擾著衣帶,一會綁成蝴蝶形狀,一會綁成個含苞待放的花朵。仿佛那是現在最重要的事一樣。

縛子延見她如斯懈怠,隻聽見“咚”的一聲,重重將茶盞放下,劍眉緊蹙,厲聲道:“若不是綺夢放心不下,暗察明訪,發現消息走漏,臨時從青閻又調派了些人手前去支援,你以為你現在還可以毫發無損的站在為師麵前,抽鞭,撒氣?!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魯莽,讓綺夢操透了心!讓為師……”接下來的話卻被哽在嘴裏,怎麼也說不出。

嫵嬋一聽到綺夢,眼裏霧氣翻騰,默默嘟啷著:“綺夢綺夢……你就知道綺夢!”嫵嬋雖然欣羨綺夢的溫婉大方,但每次從縛子延嘴裏聽得綺夢的名字,心裏總不自覺的發酸,渾身的不自在……自己也從未留意,隻當是自己病了,並未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