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仿佛也是這個樣子的,高月?高月!水墨突然想了起來,高月被殺前來到城前的那個男人,好像就是他……
記得高月臨死前呼喚的是……水墨不自禁地喃喃念出那句她不明其意的高句麗語。
“喀吧”,李振手中茶杯登時碎成了幾片,熱水和鮮血順著他的手腕緩緩流下……
再相逢(三)
李振,你看那花多美啊,李振,這是我偷偷跟嬤嬤學的,你嚐嚐好吃嗎?李振,怎麼又跟小弟打了起來,記得嗎,你答應過我,我們三個要在一起,永不背棄……李振,李振,李振……“轟”的一聲巨響,些許木屑崩濺了過來,登時在水墨臉上劃出了幾絲血痕,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蒼白的青年比起驃騎軍中的任何一人都稱得上瘦弱,哪想到他竟然這麼大力氣,一拳下去,木質的書案就被他捶斷了。
老耳縱橫如溝壑的皺紋裏也夾帶了些愁思,他無言地看了一眼嚇得渾身僵硬的水墨,她顯然不知道方才她叫出的是大君的名字。除了已過世的太後,隻有一個人會這樣親昵地呼喚李振,現在,那人也不在了。想到這兒,老耳的心忽然有些酸澀難忍,他自嘲地想,早以為心腸化作鐵石,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
“啊!”水墨短促地叫了一聲。她隻覺得白影一閃,人已被生硬地拽了起來,原本還有些鬆垮的衣領,現在卻死死地鎖著她的頸項,讓她呼吸困難。李振的臉就近在咫尺,與水墨呼吸可聞,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恍若死敵。水墨因為窒息眼睛些微突起,求生的本能讓她用力去掰李振的手指,缺氧的感覺卻讓頭腦漸漸空白起來,一時間隻感到李振的手指冰如寒鐵,唯有呼吸中還帶著一絲溫度。
“大君……”老耳頭也不抬地輕喚了一聲,李振紋絲不動,又過了數秒,他手指突然一鬆,水墨跌坐回地氈上。新鮮空氣猛然湧入,她撕心裂肺地大咳起來,老耳看也不看她,自行邁步上前,跪坐下來,幫李振清理手上的傷口。
水墨一邊大咳,一邊不留痕跡地往後褪,她心裏明白想要從這兩人跟前逃走實屬奢望,但不管羅戰會不會來救自己,離魔鬼遠些,離帳門近些,總是好的。“你認識高月公主?”水墨的小動作一滯,摸著喉嚨看向李振,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自己身上,黑冷的眸子仿佛被熏上了一層霧,有些搖曳,有些模糊。
看來自己剛才念叨的那句話一定跟這個家夥有關了?水墨心想,雖不知是福是禍,但現在自己最需要的是時間。下意識清了清嗓子,水墨拿捏著回答:“一麵之緣,公主待我甚善。”這句話半真半假,見是見過,可高月公主若不是看見那把匕首,估計早一刀砍了過來,將她分成兩半。但水墨的第六感告訴她,將高月說的與自己“親近”些,會比較安全。
“你一個平民女子,如何見得到高月公主?”老耳突然問道,他能感覺到大君現在有些失神。“我家住在鬆岩城,呃,賣貨的!曾經跟爹爹給質子府送過幾次貨,無意間碰到公主的……”水墨假裝害怕,故意把話說的斷斷續續,以便觀察冰塊和枯樹皮的表情變化,好隨時調整自己的瞎話。“哼!”老耳當然不信她的話,“一個送貨女子也能見到公主?”“不,不是特意見到,是她的丫頭小桔掉了荷包,我送過去的時候無意撞見的!”水墨刻意將小桔的名字說了出來。
果然,老耳眼光微微一閃,顯然他知道小桔的名字,水墨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蒙對了,老耳毫不放鬆地又追問道:“方才那句話又是誰教你說的,唔?!”水墨心裏咯噔一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高月臨死前念叨的這句話,到底是救生符還是落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