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爸媽在身邊,我也早成了習慣,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天大的事,雖然我不止一次偷偷在夜裏,死死咬著著爺爺抽完的煙頭,不停的流淚。
在羅安民提到我爸媽後,我就沒有好好聽他接下來所說的話了,我的腦子裏是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不盡的黑暗,繞不完的火焰,和一個孤零零的我。
直到羅安民晃晃悠悠的把一碗酒推到我的嘴邊,我才一下子緩過神來,我明白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把羅安民給我倒滿的一碗酒喝完。
我喝著那碗酒的過程中,我前女友羅小蕊的聲音突然回蕩在我耳邊,我聽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感覺我的耳朵像被棉花堵住,聽的特別的模糊。
羅小蕊的聲音大概是,“羅小軍,你不要命了,你肝不好不知道哇。”
我把那碗酒喝完一半,身子一趔趄,整個人就躺在了地上,我的眼前是漂浮著的天花板,和好幾個羅小蕊的頭。
隱約中我好像又聽到了羅安民傳來一句,“小蕊啊,軍他沒醉,沒醉,哥,哥逼著他喝的。”
再等我有了一點兒意識的時候,是跟羅安民趴在橋欄上狂吐,吐完後兩人身子一虛,順著橋欄倒了下來,依靠在上麵。
“民哥,咱不是喝酒來嘛,怎麼到了這?”
“小蕊後頭來了,對你是一個勁兒的數落啊,你嫂子叫我拉你出來清醒清醒。”
“哦,我當是你家屋頂塌了呢。”
“去你的,淨說些沒著沒邊的話。”說著,遞給我一支煙,“給,去去酒味。”
我一邊說著,我不會抽煙,一邊接過羅安民遞給我的煙,叼在嘴上。
“軍啊,明天哥走了,別想哥,你就當哥死了。”
“呸呸呸,你出家門是為了創造世界,一個嶄新的世界,少他媽的說些晦氣的話,快呸。”
羅安民笑著給我點上煙,然後輕輕一呸。
因為羅安民知道我的心病,他知道我怕身邊的人突然的離開我,所以他才說那句不吉利的話,我更知道他是一個我這輩子都要感恩戴德的人。
羅安民猛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後,說道:“軍啊,小蕊是個好姑娘,別讓人家當你前女友了,近一步,把前字給扔嘍,咋樣?”
我學著羅安民吸煙的過程,結果嗆得不輕,猛咳了好大一會兒,搖搖頭回道:“不,好馬不吃回頭草,兄弟學你明年再續一房。”說完,哈哈笑著。
羅安民輕捶了我胸口一拳,笑道:“軍啊,你這嘴動不動就愛跑火車,”一轉嚴肅,“說實在的,你這念書不行,可得會生活,我昨個兒去廠子裏辭職,順便把你的名字報了上去,聽哥的,好好生活。”說完,一雙平日裏很難看到的正經的眼睛,用一種關切瞅著我。
我沒多想,點點頭。
當我抬頭準備看天上的太陽遐想的時候,卻發現那太陽早就變成了月亮,而且是那麼的圓,那麼的亮,在這麼個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冬天,顯得是那麼的憂傷,就好像是全天下的憂傷都投到了它的身上。
橋的兩端接通了鎮東部和鎮西部的路,路兩旁還有兩排可以忍得住寒冷的樹。
每兩棵樹中間夾著一根電線杆,電線杆頂端按著一個室外用的探照燈,那亮度比月的亮差不了多少。電線杆可不是隻要有兩棵樹,就能被它們夾著一根,而是要隔一段規定的距離,才有那麼一根。所以我覺得能夾著一根電線杆的兩棵樹是幸運的。
羅小蕊在羅安民的右邊,我在羅安民的左邊。
我和羅小蕊都用一種多餘的眼神,瞅著中間的羅安民。
羅安民在半個小時之後,終於明白了這種眼神,然後貼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了句,“軍啊,好好的,”接著衝羅小蕊尷尬的一笑,就用手扶在地上,費力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晃晃悠悠的朝他家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