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雪。
在如此的人間勝景中逝去,真是一樁美事。
回首吩咐湫苓取些糕點,我緩步朝亭子走去。
冬日坐在亭子中,脫了貂裘也不覺著冷——石桌下生著兩三個火盆,亭子周圍掛著厚厚的數層白玉麒綢。白玉麒綢以白玉麒蓮精製而成,保暖得很,若不是有些粗糙,用來做冬衣再合適不過。
將貂裘放在一旁,我望向朱紅色的宮門。
不負所望,沒過多久,宮門便緩緩的開了,走進兩個窈窕的身影。
為首的自然是金袍彩鳳,氣度雍容華貴,走在後頭的女子戴著紗帽,舉止優雅動人。
我微微的笑起來,揮退湫苓。湫苓擔憂的望望我,並沒有走遠。看她倔強的模樣,我隻得歎氣,由著她去。
宮女執著玉鉤挑起簾幕,她們一前一後進來,脫下貂衣。
“兩位娘娘請坐。”我笑道。
她坐下,另一位仍戴著紗帽,稍稍遲疑才在她身邊坐下。
“二皇子,慕容竟也下雪了……是個好兆頭罷。”她仍然笑得完美。
“皇後娘娘來慕容數年,怕也沒見過雪景罷。確實是好兆頭呢。”對你們而言,確是不可多得的祥兆啊。我斟茶,輕輕笑起來。
“不過,雪的勢頭依然小了些。撩曄的冬日可當真是舉目望去,銀妝素裹,宛若天界呢。”
“娘娘說得瀟兒也想瞧瞧了。”我端起茶杯,啜一口。這般生疏客套的話她不可能察覺不了罷,有些事情還是挑開比較好。
她垂睫,笑了笑,而後側眼看看身旁的女子,眸中瞬間流過幾分哀傷:“二皇子,這位是頤貴妃。頤貴妃誕下的大皇子生得聰敏可愛,聖上甚是喜歡呢。”
這哀傷是為我還是為她?抑或為自己?
我勾起唇角:“頤貴妃啊,貴妃娘娘紆尊降貴,肯來暗宮探望瀟兒,瀟兒甚是感激。”
“哪裏話,今日四處喜氣洋洋,本宮與頤貴妃盼著能給二皇子捎帶些喜氣才好。”
我望著始終不出一語的頤貴妃,抿抿唇:“這樣的日子,皇後娘娘忙得很,還是別在這裏耽擱太久得好。”這樣一位弱女子要殺我麼?為什麼她要選擇這麼一位人物?這頤貴妃,身形看起來弱不禁風……難道她不擔心失算麼?我若不死,她的皇後之位隻怕岌岌可危,這頤貴妃也斷然逃不掉,項內官也要丟了性命。
“說得是。那……頤貴妃陪著二皇子解解悶罷。”她起身,款款的便離開了。
我垂首拈起一塊點心,嚐了嚐:“頤貴妃可要嚐嚐這些點心?味道不錯呢。”
對麵的女子仍然不曾應答,隻是抬手將紗帽脫下。
終於願意將真麵目示人了麼?我抬頭,微微的笑……笑容卻僵在半途,手中的點心也掉落在地。
腦中所有的喧囂都消逝了。
茫然中,我聽見自己的哀求:夕霧……夕霧,帶我走罷……
他盈盈一笑,眼波婉轉,絕美、絕媚:瀟兒要活得自由自在,瀟灑悠然……
那麼熟悉的麵容,絕美、絕媚的麵容。
夕霧,夕霧……你出現在這裏,可是要帶我離開?帶我離開罷,夕霧。為何你臉上沒有笑容?為何你用如此怨恨的目光看著我?我做錯了麼?!夕霧?我不該麼?!夕霧?不要拋下我!不要厭惡我!不要恨我!
“夕霧……”
眼前一片朦朧,我伸手,試圖抓住對麵人的袍袖。
他閃開了,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割裂了我的手臂。
我的眼淚撲簌撲簌掉落下來,不因疼痛,不因飛濺出來鮮紅的血。
“不要躲避我……夕霧……”不要躲避我,不要恨我!我……不要你用這樣的目光……這樣憎恨的目光……淩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