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哨聲,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踩上了身後的警戒線。
列車在幾秒後開來,夢裏被抓過的胳膊的位置卻空著。他努力壓製著自己想要衝向鐵軌的念頭,回身尋找那個並沒有拉他一把的人。
除了氣洶洶跑來跑去的乘警,什麼都沒有。四周的人一張張麻木的臉,讓他的世界瞬間恍惚。
就那麼失神地呆到列車開走,連身後的人嫌他礙事堵路的碎語都沒有聽見。
究竟,是在盼望著什麼呢?
終歸,隻是一個夢吧。
他輕歎一口氣,又退了一步,空蕩的站台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在了。
麻木綿軟的肩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就像夢裏留在胳膊上那種不真實的觸覺一樣。
他遲緩地回過頭去,對上了身後的人的目光。
那張丟失的單子完好無損地捏在對方手裏,下一秒,就塞回了他的手上。
他沒有接,看著眼前的人,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連簡單的“謝謝”都已經不會說。
心裏隻有一個呆呆的念頭。
看來,那個夢,是真的。
周末,他在浴室裏仔細地擦洗自己的身體。
浴液在浴花上打出大量的泡沫,他又把它們吹得滿浴缸都是。他有點喜歡這遊戲,泡泡會破、會化,他又接著揉出更多來,樂此不疲。常常泡到水涼透,才不得不打著冷戰跳出來衝洗。
而此時,他卻沒有什麼心情。
手指淡淡地撫過肩膀,向後可以輕易摸到整塊肩胛,胸側的肋骨可以一根一根數出來,連引以為傲的長腿上都掛不住多少肉,所有的衣服都換小了一號。
他很少刻意觸碰自己的身體,連鏡子都很少照,以前是覺得沒有必要,而現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樣子。
他想起自己剛進公司的時候,下巴、胳膊、肚腩上都可以捏出團團的肉。那個時候他也超級能吃,抽屜裏塞滿了各種小零食。吃過晚飯,跑到夜市去,還能吃下一大碗足料的酸辣粉。大學的時候同學們都喜歡拉他去吃自助餐,有他在,怎麼都能吃回來。
可現在,他的胃口大減,對什麼東西都沒有食欲,自然就瘦了很多。加上話少了,反應又遲鈍,怎麼都像是開了老人模式了。
草草地洗了洗,擦幹走出浴室,看著靜悄悄的房門,不覺又是好一陣發呆。
那個人,就要回來了吧。
洗洗幹淨,就是為了等他回來麼?他說不上來自己是麻木了,還是依然抗拒著。反正,已經習慣,就沒有什麼好多想的了。
自己熱了一點吃剩的飯,就著一些幹菜和罐頭吃了。不敢吃味太重的,吃完又神經質地跑去細細地刷了牙。
做完這些,他才在沙發上坐下來,開始了漫無邊際的放空。
他不認識撿到單子還給他的那個人,卻也算得上是熟悉了。
常在這一站坐車,卻不像是上班族。年輕的臉龐,看起來像是學生。衣服的顏色很鮮豔,紅色T恤和藍色工裝牛仔褲,又看起來像是超級馬裏奧。總是帶著一個鼓鼓的舊旅行袋,不知道要去哪裏。
他看著男生。目光從微蜷的鬢發、幹淨的眼眸、臉頰好看的顏色一直到突起的喉結和鎖骨,眼睛裏刹那間染上了出竅般的癡狂。
他又犯了管不住自己眼睛的毛病了。他在心裏拚命命令自己調轉目光,卻覺得周身沒有一個細胞是在聽他的話的。
男生站在他麵前,因為他目光呆傻忘記接報表的動作顯得有些尷尬和疑惑。好看的眉眼裏滿是不解,深色的眼眸看進他的眼睛裏,讓他全身都不自覺過了一道微微的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