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裏開始說起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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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從,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開始說吧。”
“十五歲,婁梨和考進了澤寧高中。但是那時候她並不是什麼尖子生,全校頂尖的人隻有胡安柚和我。我是從外地搬過來的,和她本來不熟悉,但是她和胡安柚初中便相識,他們兩個再加上一個穀雨,關係好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兩個女人一個男人,怎麼看都是爭風吃醋的好配置,而且我發現穀雨對胡安柚可是情深似海,倒是那個看著精明的婁梨和傻乎乎的仿佛什麼都不知道,我當時就等著看他們這鐵三角如何瓦解呢。”
盧歡言辭之間全然是對於感情的諷刺和蔑視。
“不過呢,出乎我的意料,婁梨和對胡安柚半分想法都沒有,她每天上課打瞌睡,考試雖然從不墊底,卻也從來不拔尖。老師們對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當時就看出來她是故意的,所以也就更關注她。”
季新涼道:“故意,是不想被老師關注嗎?”
盧歡笑道:“在當時的我看來,她太裝了,不過也可以說她從小就精怪。後來才知道她在老街可是有名的,不好好學習,每天下了課就去燒烤攤子那邊蹭吃蹭喝,據說那個老板是個出獄的囚犯,但是她也照去不誤,自己給自己推了平頭和那裏吃夜宵的流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當然這些隻要不鬧到學校,老師們也不會去管。可是後來,婁梨和借高利貸,被人打的遍體鱗傷,足足在家躺了一個月,學校就不能坐視不理了,婁梨和被記了大過,她的父親拿出全部積蓄替她還了借款,差一點連房子都要賣了。”
“他們家被掏空了,婁梨和開始打工,當然學校照顧,特地給了她勤工儉學的機會,在圖書館給她設置了一個特別的職位,隻要她能安安分分地,每個月的餐費是足夠的。可惜她也沒有珍惜這個機會,她不來上班,在那些曾經的好兄弟的介紹下她去了老街酒吧裏當服務員,那裏燈紅酒綠,工資科比在學校裏高多了。很快學校又給了她警告,她卻依然我行我素,爛泥扶不上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學校的工作當然是泡湯了,她的父親婁永是個工人,一輩子吃的辛苦飯,老老實實拿著死工資,雖然慈愛,卻也不懂得如何管教一個這樣軟硬不吃的孩子,婁梨和在學校周圍吃飯賒賬,都是婁永一家一家去道歉送錢。”
“我以為婁梨和一輩子就這麼稀裏糊塗頂個光頭過一輩子了,但是高二的時候,婁梨和就變了,她開始留頭發,一開始炸毛炸的像個刺蝟一樣,想想也是好笑···她開始規規矩矩地上課,穿校服,每一顆扣子都扣的嚴嚴實實,成績一天比一天好,最後居然把我踩在了腳底下,但是她每次總是微妙地比胡安柚少一分,我觀察了她那麼久,當然知道她是在踩分,就等著看好戲卻發現她對胡安柚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她的變化來自於她家隔壁的那個人,你也知道的,明恪。”
“他們戀愛的經過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那個時候出了一件事,有人造謠婁梨和是個瘋子,從小就在買精神藥物治療,婁梨和把那個當她麵喊她小瘋子的人打進了醫院,她自己被關進了警察局整整十天,她的父親恰好出差,這個爛攤子根本沒人收拾,所以婁梨和走出警察局的時候被人黑了一把,打的她差點死掉,把她送到醫院的是那個燒烤攤的老板。”
“我還記得婁梨和總說,能救命的就是朋友,陪在身邊的就是愛人,至於其他她根本不在乎。”
盧歡輕輕一笑,“她傷的很重,足足住了一個月的院,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那個叫做明恪的陪在她身邊,照顧她。明恪這個人很普通,雖然長得俊俏,卻是個沒有經濟來源的畫家,整日裏衣冠楚楚,卻無所事事,搬著畫架到處畫畫,不愛說話。你知道的在澤寧那樣踏踏實實的小鎮上這樣的人就叫做遊手好閑,大家雖然表麵過得去,心裏多半是不願意靠近他的。何況他還和婁梨和扯上了關係。有關於他們的風言風語流傳的很厲害,好在婁梨和不介意,明恪也不介意,後來婁梨和的父親婁永回來,兩人大吵一架,婁梨和收斂了不少,日子就那麼過去,高考之後,婁梨和的分數高的嚇人,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了學生中的佼佼者,但是更有名的事情,是填報誌願的轉天,明恪失足落水去世,婁永自殺身亡,婁梨和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盧歡說到這裏,拍了拍手,“澤寧的人都知道,婁梨和是一灘爛泥,即便她拿到了高考的狀元,品行不良,難成大器。你如果去他們那裏打聽,聽到的肯定也隻有這些。”
季新涼看著盧歡,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盧歡微微一笑,“其實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見過比婁梨和更陽光,更溫柔的人了。”
“季新涼,你知道當一個人想要從沼澤裏爬出來需要多少力氣嗎?婁梨和就是這樣,拚了命地朝外爬,拚了命自救,卻最後依然一無所有,這樣的人,僅僅是抑鬱我想就已經很輕的了。”
“怎麼說?”季新涼知道,整件事情的關鍵來了。
盧歡看著外麵的天空,慢慢道來:“關鍵在於婁梨和的父親,婁永。”
“在大家眼中,婁永是個好父親,喪妻之後終生不娶,又當爹又當媽將婁梨和拉扯長大,勤勤懇懇地工作,踏踏實實地幹活,為女兒收拾各種爛攤子,誰都認為婁梨和是他的拖累,其實恰恰相反,如果沒有婁永,婁梨和的日子不知要舒服多少倍。當初我也沒察覺,後來無意聽到燒烤攤的老板說到其實所謂的婁梨和借的高利貸是婁永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