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找了個時間和我女朋友談了。我想既然答應了鄭輝就不能耽誤她。但我隻說我不是特別想出國,從個人前途考慮我和她不合適。她雖然也有些舍不得我,但我很堅持,她也沒辦法。我們就和平分手了。我知道我和鄭輝的事不能瞞家裏一輩子。因為和我女朋友分手的事,我家裏多少知道一些了。當時我是誠心誠意要和他過的。所以我決定就是家裏人把我趕出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過了三個月,我們單位組織獻血,我才知道我得病了。我去問他,他先不承認。他說是我認識的別的什麼人做的,不一定是他。我真沒想到他竟這樣想我,他明知道我除了他沒別人的。我大聲罵他,他不說話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說,一個人等死很寂寞。
我看見一滴淚水從明林眼眶劃落,順著鼻梁向下滾去。我用手指拭去那滴淚,卻摸到明林幹澀的眼眶。我才知道那滴眼淚是我的。
我被家裏趕出來後,鄭輝讓我住在他那兒。他說住多久都行,反正我們倆都病了,沒什麼忌諱的。兩個人在一起總要快樂些。我沒答應。後來我搬了,就沒再聯係他了。現在我好後悔。我不是怕死,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死。可我沒想到我是為這種人死的。我死的不值。
明林長長的喘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他說了這麼多很累了。我撫摸著明林柔順的頭發,視線模糊了。我懷裏的明林是善良的,他被他的善良給害了。
健宇,我頭好疼。
快別說話了,躺到枕頭上。
我把明林放回床上,輕輕托起他的頭,把枕頭整理好,這樣他會舒服些。
你也躺著吧。
會擠著你的。我坐著就行了。
躺著吧。我想和你一塊兒躺著。
我去把燈關了。太亮了你睡不著。
別關燈!明林拉著我不鬆手。關了我就看不見你了。
好吧,不關。
我在明林身邊躺下,明林側過身緊靠著我,用他瘦弱的手臂摟著我,摟的好緊。
健宇,你答應我。
什麼?
晚上你哪兒都別去,就躺在這兒陪我。
我不是在這兒嗎?
明天我醒來的時候要看見你。
好。
睜開的第一眼就要看見你。
好,我答應。
哪兒都別去啊?
哪兒都不去。就在這陪你。
那夜我守了諾言沒有離開。可明林食言了,他被射入室內的第一褸晨曦帶走了。我抱著他還溫熱的身體號啕大哭。他的神情很安詳,就和平時睡著了一樣。我不相信他就這麼走了,我相信他會醒的。
我記不清我是怎麼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的。我隻覺得抱著明林時有很多隻手在拽我。在模糊的淚光中我隻看見一輛蓋白被單的推車從病房裏出去。然後我才發現明林已不在我懷裏了。
我追出病房,跟著那輛推車跑了好遠。直到兩扇白色的大門擋在我麵前。小苗拉住我讓我別在追了。她把我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把頭埋在膝蓋上痛哭著。
明林是我的,他不該這樣離開我。
到交班的時候了,小苗還沒走。
還不下班?
我等小譚家人來辦手續。小譚是我照顧的,我和他家人交待好一些。
小苗給我到了杯水,就陪我坐著。
快十一點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進了值班室。她向室內環視一周,怯生生的問:哪位是苗護士?
你是小譚的姐姐吧?小苗立即迎了上去。我領你去見他最後一麵吧。
小苗領著明林的姐姐出了值班室,我連忙跟在後麵。他的姐姐不知我是誰,疑惑的看著我。
他是小譚的朋友。小譚住院時他一直都在這兒。小苗替我解釋著。
他的姐姐衝我點點頭。她的表情很複雜,目光很快從我身上移開。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到有個人在後麵大叫:譚明芳!一個男的大步從身後趕上來攔住我們。明林的姐姐看見這人恐懼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說了不許來,還來!你眼裏有沒有我!
我就看他最後一眼,馬上就走。
有什麼好看的!趕緊給我回去,不許在這兒丟人現眼的!
上次就是你......現在我弟弟都不在了,你還......
嘟囔什麼!快走!
我看不下去了,拽住他的姐夫氣憤的說:人都死了,讓他們姐弟見最後一麵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