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陳宛和雷洛走了出去。門剛關上,又從外麵被推開,雷洛探頭進來,笑嘻嘻的丟下一句:“大哥,你就自求多福吧。我已經挨了兩個大耳刮子了,自身難保——做兄弟的救不得你了!”說完啪的一聲關上了門跑了。
雷鍾望向大門的方向,神情驚疑莫名。
有一個瞬間,安心感覺他看到自己了,可是那目光終於還是沒有停留的滑了過去。
樓下的廚房裏隱隱傳來陳宛和雷洛的笑鬧聲。雷鍾微微側過頭,似乎在捕捉空氣中那輕輕滑過的一絲歡快的餘韻。臉上也隨之浮起了一點點迷蒙而又溫柔的神色。
安心捂著嘴無聲的流淚,眼睛裏氤氳的水霧遮擋了視線,讓她看不清楚麵前的人。於是她輕輕的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就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卻也引起了他的警覺。雷鍾遲疑的望了過來,低聲問:“是誰?”
是我。
當我終於出現在了你的麵前,你卻看不到我……
安心慢慢的走過去,蹲下`身來,無聲的環抱住了他的腰,把頭深深的埋進了他的懷裏。
恍然如夢。
懷抱裏的身體猛然一震,隨即不可遏止的戰栗起來。安心抱緊了他的身體,生怕一個鬆手,他又會消失不見。這一刻,沉睡在記憶深處的所有片段都蘇醒了過來,仿佛漆黑的房間裏迤儷亮起了絢麗的燈光,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一時間隻覺得眼花繚亂,無以複加的不真實……
他的腰比原來要瘦,身上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少了鬆木的淡香,卻多了藥水的味道……安心模模糊糊的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不敢再有絲毫的鬆懈……
雷鍾的手終於撫上了她的後背,喃喃的,象在問她,又象在問自己:“一定是……又做夢了吧……”然而,那滲透了衣襟的濕熱卻真真切切的灼痛了他的皮膚。她又在哭了嗎?他的手輕撫上她的麵頰,沿著腦海中無比清晰的畫麵一點一點下滑到了尖瘦的下巴。指尖傳來的觸♪感如此的真切細膩,卻仍然讓他感到不可置信:“真的是你嗎?”
可是這樣的真切,卻反而讓人加倍的不敢相信。
就連晚餐也不象是真的。母親的話明顯的多了,而且說話的時候帶著明顯的笑音——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還有洛帶來的那個聲音甜甜脆脆的女孩子。她說話的時候,洛總是會笑——他也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
可是,他最想聽的那個聲音為什麼聽不到呢?難道之前的一切,隻是他頭腦裏過度的幻想嗎?
雷鍾不安的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側過頭,輕喚了一聲:“安心?”
餐桌上忽然一靜,雷鍾的心也倏地一沉。難道真的是……
一隻柔韌的手沿著桌麵伸了過來,體溫永遠偏低的手指緊緊的纏住了他的手。然後,熟悉的嗓音宛如天籟一般在耳邊響了起來:“我在給你剔魚刺。”
雷鍾釋然一笑,握緊了她的手指。
坐在他對麵的母親卻猛然間紅了眼圈。
從浴室出來,雷鍾正靜靜的靠坐在床頭。幽沉沉的眼睛隨著她的腳步聲轉了過來。安心不禁又想起以往每次洗澡出來時都會看到的情景:他總是靠著床頭悠閑自得的抽煙看報紙,姿態優雅而性感,象暫時收起了爪牙的大型貓科動物……
而現在,他隻能沉默的坐著,枯坐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安心用力甩開心頭的那一點惻然,坐到了床邊,這時她才注意到他的神態竟然是一種罕見的嚴肅。嚴肅到……讓她開始感到不安……她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雷鍾微微揚起了下巴,短短的一句話,似乎說起來很費力氣一樣:“你……你去和陳宛一起住。”
安心一怔,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為什麼?”
雷鍾抿起嘴角,微微垂下了眼瞼。
安心賭氣似的回答:“不去!”
雷鍾聽到了她的回答,態度反而堅決了起來:“去吧。你和我住……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安心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拔高:“原來不是一直這樣?”
雷鍾搖了搖頭:“不要再說原來了。安心,你明天還是……回去吧。”
安心怔了怔,心頭漸漸湧起了怒意:“你不聲不響跑去約會那個女人,然後不聲不響的玩失蹤……又瞞著我這麼久……現在居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