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再去玩“死亡空間”,占據著整顆心的恐懼讓我躺在床上隻要一閉眼睛,滿腦子就是那個冷著臉的少年一下一下地揮動刀子,鮮紅的血從胳膊、胸口、脖子、眼睛裏流出來,我看不見前麵,喊不出聲音,甚至不能動彈。 我在屋子裏待了有四五天,估計是平時給我做飯的保姆覺察到了什麼。隔天,我媽擱下談了一半的生意坐飛機跑了回來,進門先是照例數落了一頓我如何如何不成氣候,整天就知道蹲在屋裏玩遊戲,一點也不體諒父母是多麼不容易。等她像個炮仗一樣說夠了,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問我最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說句實話,以前我頂討厭我媽這個樣子的,囉囉嗦嗦、罵罵咧咧,不知道她的下屬每天對著這麼一個強勢又暴脾氣的中老年婦女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可眼下我卻覺得格外鮮活,回到從前的錯覺猶如在充滿了腐敗味道的房間了開了一條窗戶縫。盡管如此,我也沒法跟她解釋那個遊戲,因為說出來不用多想別人怎麼看,自己都覺得荒誕可笑,到時候我媽估計能一驚一乍地把我送進醫院精神科。 大概是那頭的生意太重要,我媽陪著我吃了頓午飯就又返回帝都,她和我爸都是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躺在床上睡個午覺就能錯過他倆這個月唯一一次回家。和我媽比起來,顯然我爸對我比較放心,或者更直白的講就是不在乎,他總覺得我就是個大號米蟲,除了突發疾病、車禍意外,估計不能有其他事情,發了條頗是應付的微信就沒有影子。 我媽走了以後,恐懼與不安就像地板上長出來藤蔓又把我死死纏住了。我丟下碗筷,重新逃回了屋子,悶著頭強迫自己睡覺。過了不知道多久,我聽見了幾聲連續的敲門聲,接著保姆劉姐的聲音透過門傳進來:“小歡,樓下有兩個人說找你。” “找我?”我聽完渾身打了個激靈,什麼樣的人會來找我?找我又能有什麼事兒?我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縮起來,一個接一個的想法從腦子裏閃過。那個鄉下婦女的男人來找我問是誰殺了他的妻兒?那個沒死成的公鴨嗓子帶人來找我尋仇?還是警察來了,要抓我給以前死的人償命? 又或者冷臉少年來追殺我了?我深吸口氣不敢想下去,心髒在胸口緊張地“咚咚”快速跳動。我想要跟劉姐說讓人趕緊走,但就在那個時候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程歡,有些事兒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過去的”,說話人從聲音上判斷該是個中年人,口氣有些油滑,很像有事兒沒事兒就跑來我家按門鈴推銷假古董的各路騙子。我聽見他說:“真想解決,我倒是有個辦法。” 就算平時心裏對這些滿嘴跑火車的人抵觸得厲害,但是現在也不是我能提條件擺大爺姿態的時候,況且既然能找上門就姑且相信他還是有幾分能耐的。我從床上爬起來,擼擼頭發,拖拉著鞋子走到門前打開了條縫. 門外站著三個人,除了劉姐和意料中的大叔,還有一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輕男人。他比我高了大約半個頭,穿著卡其色的羊毛衫,白色的襯衣領翻出來,衣服有些空蕩,整個人像是個沒有多少肉的骨頭架子,可明明那麼瘦,卻絲毫不讓人覺得他病弱。一雙眼睛狹長微微像上挑,嘴唇很薄,隻有淺淺的紅色。 是個很漂亮的男人,不是帥,而是那種有點女氣的漂亮。要不是他脖子上那塊暗紅色胎記實在是太顯眼,我敢說現在占據娛樂新聞的小鮮肉裏一大半還沒有柯薑瑜好看。 “柯薑瑜?”小白忽然出聲打斷了“超次元殺陣”程歡的故事,她重複了幾遍那個名字,然後情緒很是激動地說:“柯薑瑜……柯薑瑜……我知道了,我知道我為什麼當時一定要回去取那麵鏡子了。一切……一切都是按照一個軌跡在進行……” “什麼意思啊?”老孟的女朋友轉頭看向小白問。這是幾天來,我第一次聽見那個女孩子開口說話,就像她人樣,微笑著說話的樣子很是溫柔討巧。 小白從寬大的口袋裏摸出摸出手機,快速地活動著屏幕,然後將其中一張圖片點擊放大。她伸長了胳膊像程歡遞過去,問得十分小心:“你看看,你說的柯薑瑜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超次元殺陣”帶著頂帽子,我看不清他的細微表情,停頓了一分鍾左右的時間。他僵硬地點了點頭後,補充說:“差不多吧,我沒見過他長頭發的那個樣子。” 小白坐回位置上,拿回手機的時候,我伸頭去看,她倒也沒攬著,索性放在桌子上有意讓想看的都能拿起來看得到。小白揉了揉手指,聲音有些發抖:“我知道柯薑瑜,但我沒見過他本人。在我回家前,工作室的一個同事說過幾個月有個明年畢業的實習生要來工作室。我記得那個人叫柯薑瑜,當時工作室的妹子們拿著他的簡曆各個都十分激動,說是要來個大美人。可惜,當天我接了我媽的電話就急著回家了,根本沒有心情跟著她們看照片犯花癡。等我從老家回來,她們說柯薑瑜有了其他的打算不來工作室了,因此我也沒再特意找出他的簡曆看一看,現在想來……” 小白頓了頓,目光重新轉移到手機上,說:“柯薑瑜應該就是那個鏡中老鬼叨念的魏朝,就像是後來魏宣所說的,曾經作為蘇伊的我承諾過,若是見到魏朝就會回去。以此類推的話,搞不好這些事兒在冥冥之中都某些關係,我們不過是按照一定的軌道在往前行。” “噗嗤”坐在我身邊的“暗夜骷髏”董夫子笑出了聲音,不知道是因為家族遺傳,還是本身奇葩,這家夥可謂資深直男癌晚期,眼睛裏的女人好像除了胸和屁股,都是些沒有腦子的動物,因此在論壇上就經常發些令人惱火的言論,現在更是毫不掩飾地說:“女人果然就是女人,啥都能胡思亂想地連在一起,接著怎麼著?你是不是越看越覺得程歡像那個什麼勞資的齊嬰啊?然後怎麼著,寫段前世今生,還是人鬼情未了?你們這些女人……” “你說什麼呢!”小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目瞪著董夫子。見她如此,我也趕忙站起來幫腔說:“我覺得小白說的有道理啊!來找程歡的人是魏朝,而恰巧他也姓柯,說不定,老孟故事裏的小柯和柯薑瑜也有什麼關係。” 這時候聽著我們吵了有一會兒的“超次元殺陣”笑了起來,聲音很低,輕飄飄的比之前好像又下了幾分:“這個故事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這裏了。那個柯薑瑜就是小柯,而敲門的中年男人說他叫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