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來的女人什麼時候見過這陣仗,嚇得伸手就去抓自己的兒子,拖著哭腔,嘴裏大聲嚷嚷著:“你們咋能殺人呢啊?殺人要償命的!警察……警察……我要找警察!” “呦!聽見沒?這大媽說要找警察呢!”帶頭的男生一把難聽至極的公鴨嗓子,邊說邊笑活像個破風機發出的“呼呼”聲。 槍口頂著那個男孩兒的頭,嚇得他一動也不敢動,緊抿著嘴巴,生怕一張嘴就哭出聲音。女人呆坐在地上左右看看,像是忽然有些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從起初的慌張變得恐懼,隻有緊緊抓著兒子的手沒有放開,她哆嗦著嘴,眼睛四處亂瞟好像在找我。 “應該還有一個”,一直背對著我的男生說話了,和他的同伴不一樣,那個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起伏。他的身體沒有動,倒是另外三個像是被火燎了尾巴的野狗急躁起來,端著槍緊張地原地晃動。女人見到指著兒子腦袋的槍口一挪開,馬上把他攬進了自己懷裏。 冷著聲音的男生個子不算太高,一米七五上下,身材消瘦,四個人站在一起,他並不突出。公鴨嗓子環看了一周,換亂對著角落開了幾槍,撇撇嘴說:“咱們狩獵還沒開始呢,你別疑神疑鬼的!” 話一說完,公鴨嗓子回過頭又試著去拉扯母子兩人,個子最高的見狀馬上彎著腰去幫忙,一直冷著聲音的那位別過臉,向著門退了一步。他這一側身,我終於看見他的正臉。 他的臉算不得多麼好看,但也絕對不難看。五官沒什麼特色,湊在一起勉強能說個白淨清秀,但那也絕對是看了一眼記住,低個頭就能忘掉的模樣。作為一個老手,我能感覺得到冷臉的這個和其他人關係不怎麼樣,更直白的說,從他看向那三個人的眼睛裏我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厭惡與不屑。 技術最好的選擇圍觀,這絕對是個團滅的好機會,我看向忙著分開母子的三個男生,調整了一下酸麻的姿勢,架起槍準備射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還來不及多想就覺得有什麼從頭頂上竄了過去,接著爆破聲從我頭頂上方五厘米的地方炸開。 劇烈的振動聲讓耳朵短暫性地失去了作用,我趴在地上腦袋裏嗡嗡直響,但是多次的戰鬥經驗告訴我,如果就這麼爬下去就意味著死定了,甚至可能死在女子兩人前麵。我深吸口氣,單手撐著牆壁坐起來,架起槍顧不得瞄準就向之前那三個人的大概方向射擊。和他們扯了幾個回合,我很快找回了大半神誌,伏貼這槍杆,掃了一圈屋子裏的幾個火力點。 冷臉的人應該除了第一槍外就沒有再扣動扳機,畢竟如果一對一和那個人PK,我這時候早就是個死屍了,鐵定是等不到恢複的。剩下的那三個看著打得很凶,其實配合度很差,交叉的火力網就像個破了無數個大窟窿的漁網,既不能達到壓製,也不能準確地一槍斃命,他們的這種打法,用我們常說的話就是“猴子請來的逗逼”。 我都懶得和他們浪費子彈,索性坐下來想想後麵該怎麼辦。對麵估計是看我半天沒還擊,以為自己頭都不敢露出來的亂射真能打死我,斷斷續續補了幾聲冷槍後也跟著停下來。大約是兩分鍾吧,我就聽見一個女人發了瘋一樣的嘶吼,聲音尖利的如同一把刺穿耳朵的刀子:“跑啊!快跑啊!” 公鴨嗓子的男生聲音憤怒而驚慌,大聲招呼著同伴:“拉開!拉開!這瘋子咬我!” 我聽見聲音馬上又爬起來,微調了準星便扣下扳機,來扶公鴨嗓子的男生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另一個還沒端起槍也被我迅速解決。公鴨嗓子一臉呆愣地看著兩個跟班死了,漫開的血把白房子的地麵染成紅色,他奮力地推搡著就纏著他的女人。 冷臉的那個人似乎是隻有在公鴨嗓子有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我舉著槍總覺得在這個屋子的某個地方有另一個人也在對著我的頭舉著槍。我還在猶豫,就聽見“嘭”一聲,女人的胸口被開了一個血窟窿,一走一縮的男孩兒見狀馬上又撲了回來,伏在他媽的身體上一個勁兒的哭泣。 公鴨嗓子終於爬了起來擦擦手,大聲地罵罵咧咧,臉上完全沒有因為同伴死去的悲傷。我看見他這個樣子,一股怒火猛地燃燒了起來,調整準星想要給他爆頭,卻在最後稍稍偏了個方向。那種死法太容易了,我看著子彈穿過了他的肩膀,殺豬一樣的慘叫還沒有停下來,便又對著他的腿來了一發。 哭泣的男孩兒抽動著肩膀停了下來,滿是淚水的臉上驚愕地看著一場虐殺表演。我從櫃子後麵走了出來,考慮著下一發子彈從那裏打進去才會死得更慢。 忽然門口多了個影子,我抬槍去瞄準,可等看過去那邊已經沒人了。冷臉的人手裏玩著一把刀子,從男孩兒的喉嚨裏抽出來,朝我無聲地笑笑,到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速度和人家相差的也許是一個數量級。 我舉著槍的手一疼,銀閃閃的刀鋒已經紮進胳膊,陪了我十幾場的“老夥計”掉在了地上。冷臉的男人和我對視著,嘴角掛著一絲奇異的微笑,他飛快地抽出刀子,然後又重新插入我的血肉裏。 我像個被試了法術被定在案板上的生肉,眼睜睜地看著被人一刀一刀戳成蜂窩煤。疊加的血統疼痛讓人麻木,反而是血液從身體裏流走帶去的體溫更讓人痛苦,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冷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明明死亡距離我近的隻有一層薄紗,向前一探頭就會被吞噬,但過程卻那麼漫長。我從未覺得那個絕望過。 時間長的我以為自己死了千百年的時間,可一睜眼發現自己坐在電腦桌前,身上還穿著那身體感遊戲裝備。我感到莫大的幸慶,可接著是無法抗拒的恐怖,尤其是麻木沒有恢複知覺的胳膊,讓我覺得自己還停留在那場漫長的死亡裏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