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在太子的掉發中,夏竕的背書中,郡主的繡花中一步步的走來了。
大年三十的前一日,皇帝開了筵席,宴請朝中官員與天同樂。
汪雲鋒第一次帶著發妻與嫡子,邁入了宮門。
七三回
夏竕不是第一次來皇宮,相比於其他世家子弟,皇宮差一點成為他第二個家。
皇帝帶領著群臣和世家子弟在麒福殿開筵,皇後則領著嬪妃公主和命婦們在後殿觀看歌舞。宴會剛剛開始,皇帝與太子殿見了朝臣之後,就見到汪雲鋒身後的夏竕。
皇帝招手讓夏竕上前,和善的問他功課。夏竕早就領教過皇宮裏嚴格的規矩,他十二分的明白這位皇帝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無害。相反,皇帝笑道越溫柔的時候,說不定他心裏正摩攃著鋒利的刀子,準備隨時捅你一刀。夏竕在入宮之前被父母叮囑過無數遍,麵上癟著嘴,心裏早就緊張了起來。他老老實實的回答文武各項的成績,皇帝哈哈大笑:“汪愛卿,作為文官的你居然教不好自己的兒子,這是大過啊。”
汪雲鋒跪拜下來,隻說:“子不教父之過,皇上說得是。”
皇帝摸了摸太子的發冠:“聽說你還沒有給嫡子起大名?”
“是。”
皇帝嗯著,思忖一下:“那朕就替你給他起個吧。姓汪,名子封。太子,你說如何?”
太子彎身恭敬地道:“父皇賜名,是汪子封的福分。兒臣替子封謝謝父皇的恩典。”說罷,就叩謝了下去。
汪雲鋒立即拉著夏竕,也就是如今的汪子封磕頭謝恩。
皇帝演了這麼一場戲,眾人也就明白了這是為了替汪子封正身份。由太子領著謝恩,這汪子封日後也就歸為了太子的近臣,尋常人是不敢拿他的身份來做文章了。
每逢過年,皇帝就會大赦,同時恩賞百官。汪雲鋒在兒子被賜名之後,從五品升到四品禦史監察,雖然升了可也不及以前三品,安了不少人的心。
夏令寐半個時辰之後,在皇後處聽到太監的讀旨,一時心酸瑟然。夏家的女眷皆平靜自然,顯然再預想到了結果。汪雲鋒得罪過的世家中,有些人難免露出一絲暗恨,不過,大家都是見過世麵的大家閨秀,情緒一轉即逝,沒多久在歌舞升平中再一次言笑晏晏。夏令寐眼角看向高位上的皇後,對方沒有分給她一分關注。一直到最後離宮之前,她才見到皇後的親信宮女,對方悄聲送來的一句話:“禦史台身份超然,還請汪大人潔身自好。”
夏令寐手一緊,回轉過身,對著鳳弦宮的方向鞠了一躬。
出了宮,夜幕正低垂了。
馬車裏,汪雲鋒正不耐其煩的糾正汪子封對自己名字的執拗:“記住,以後若是有人再喚你‘夏竕’,你必須嚴厲的提醒對方,你現在叫汪子封。”
汪子封鼓著腮幫子:“夏竕好聽。”
汪雲鋒眉頭一挑:“你想挨罰?”
“不想。”
“那就聽爹的話。”
“哼!”
夏令寐上了馬車,好笑的道:“一個名字喊了快七年,不是說改就馬上能夠改正的。不如以後在外人麵前不論是誰都叫你子封,私下的時候,爹娘還是叫你‘竕兒’,好不好?”
汪子封一把撲到娘親的懷裏,用腦袋揉著她的腹部:“以後弟弟妹妹也叫我竕哥哥。”
汪雲鋒有些氣惱,又有些寵溺,把兒子從夏令寐身上拉開:“那就小名就用‘竕兒’吧。”說到底,這個恩典也是當初離開北定城去賑災之前向皇帝求的,隻是為了避免汪家的老一輩們在裏麵興風作浪。他的嫡子,自然必須姓汪。他不會說,這也是堵了皇城裏的人說夏令寐久病不能生產的傳聞,雖然這個傳聞現在已經打破,可是他不願意再讓夏令寐受到一點點委屈。至於,自己以前承受的那些冷嘲熱諷,都過去了,他不說,她也就不會知道。
到了大年三十,一家子祭了祖宗,吃了年夜飯,又給家仆們發派了紅包,難得的熱鬧了一番。
老管家精神比以前越發好了。每日忙活的時候,都能邊走邊扭扭屁股。他本來還想在三十日晚上請一個戲班子來府裏唱唱戲。要知道往年整個北定城所有的官家府邸,就汪家最為冷清,不單主人翕然一身,連仆從們也不敢在他麵前放肆頑笑,那時候老管家就會請了戲班子來,從下午唱到晚上,一直到新年的鍾聲敲響,才會宣布這虛假的熱鬧偃旗息鼓。
不過今年有夫人,有小少爺,多了兩位主子,汪老爺臉上也難得有了放鬆和滿足的神色。夏令寐根本想都沒想就把戲班子給劃掉了,讓人買了不少的煙花來。
等到皇宮那邊煙花炸響天空,汪子封也抓著粗壯的大香,哧溜的點燃了數十個煙火,噗噗噗的差點把黑暗都給染成了彩緞。兵營裏麵沒有這些東西,汪子封一個人霸占了所有的煙火,自己快手快腳的擺滿了整個空地,隨著煙火炸開而大笑,被落了滿頭灰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