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轉身剛要離去,忽然又站住了,因為他看見從側門裏又走出來一位穿白色上衣的女士。
靜江!
山本的心髒狂跳起來,跳得整個胸膛都在發痛。
靜江好漂亮!被太陽曬得微黑的麵龐、整潔的發型、半點都不馬虎的淡妝、淺駝色裙子、白色髙跟鞋、得體的著裝使她那優
美的線條顯得更加鮮明、更加美麗。
靜江跟門衛道聲再見,徑直朝山本這個方向走過來。
山本下意識地讓到路邊。心在命令著:過去!過去!兩腳卻一點兒都不聽使喚。
“對於我來說他曾經是個好丈夫!”
“謝謝了!”
這兩句話鼓舞了山本:“靜江見到我一定會高興的,一定會懷念過去在一起的時光的,一定一直在等著我的出現呢!”
山本的手顫唞著,摘掉墨鏡,迎著靜江走過去 靜江的臉轉向山本,看了他一眼。
山本把心裏所想到的一切都聚集到自己的眼睛裏,可是,靜江毫無表情地把視線從山本臉上移開,跟山本擦肩而過。
山本睜大了眼睛,轉過身去看著靜江的背影。他以為靜江會站住的,以為靜江會回過頭來再認真看看自己的。
可是,靜江什麼都沒做。眼看著靜江漸漸遠去,山本卡在喉嚨裏的前妻的名字就要被那洶湧的感情的波濤衝出來了,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喊出來,隻知道跌跌撞撞地跟在靜江後邊走。柏油馬路反射的熱量把山本的骨頭都要烤焦了。
靜江穿過停車場,看了看手表,加快了腳步,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在追她。
山本神情恍惚起來:“怎麼竟擦肩而過呢?那眼神兒並不是故意無視我,也沒有表現出憤怒啊。”
難道是沒注意?難道是不記得丈夫長得什麼樣子了?或者根本就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山本的男人?
靜江拐彎走上一條小路,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前後看了看,馬上露出找到了的表情,向停在小路邊的一輛深藍色小轎車 走去。走到轎車前,她頑皮地笑著敲了敲車窗玻璃,隨即開門上了車。
深藍色小轎車從山本身邊靜靜地駛過去。開車的是一個長得很端正的50來歲的男人。靜江向他微笑著,他也向靜江微笑著。
從那以後,山本連自己應該朝哪邊走都不知道了,隻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逛。商店的櫥窗裏照見了自已的影子,皮鞋和領帶好像都在奇怪地發光,讓他聯想到舞台上的小醜。
一個小時以後,山本來到一處閑靜的居民區,按照私人偵探提供的地址,順利地找到了靜江母子的住處。那是一座半新不舊的二層摟房,一層靠角落的一家門口上,釘著一塊寫著“酒井”的脾子。隻寫著靜江的姓,沒有寫母子二人的名字。
山本躲在一根電線杆子後邊盯著靜江家的門,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發楞。 昏黃的自行車燈搖曳著,一個騎車的少年過來了。那是一穿著初中學生製服的少年,由於個子比較小,褲子顯得有些長。
他下車以後把車放好,從車筐裏把書包拿出來,回頭看著山本。
一雙率直的眼睛,對藏在電線杆子後邊這個可疑的男人沒有表露出一點兒反感。那眼睛長得跟靜江的眼睛一模一樣,細長 的,閃著善意的光。
就算墮落為一個壞孩子,也會引起人們同情的。父親是個殺人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