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茜,”我說,“學校就這麼放你們回家了?”

“每個人都想離開。我們還必須把蘭斯頓夫人——我的英語老師送回家,因為她的車被水淹了。停車場整個兒有兩尺深的水。”

“謝謝,邁克爾。做得好。”我說。

麥克放下他的空杯子,打了個嗬欠說:“我不認為他們是完美的、聰明的孩子。他們整個下午都坐在這溫暖的美妙的火爐邊,就沒有想過給他們可憐的蒼老的賣命工作的淋得像水鬼似的父母做一頓可口的熱騰騰的晚飯?”

“姥姥在走之前做好了燉牛肉。”凱茜說,“就放在爐子上。我們隨時可以開飯。”

親愛的老媽媽,我想著。麥克咧開嘴大笑著,他說:“媽媽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她的故事可以寫一本書了。”

他自己的媽媽可不是這樣。麥克上三年級時,她與一個卡車司機私奔了。麥克上四年級時,她又挺著大肚子回來了。

我剝下我的襪子:“吃飯之前,讓我洗個熱水澡怎麼樣?”

大家都同意我可以享受一番。

“不會太久的。麥克,你想換掉你的濕衣服嗎?”

“對。”他向我伸出手來,要我拉一把,“一分鍾後趕到那兒。”

我走到樓上。我們租的老房子的最大好處就是有一間好浴室。以前,這裏隻有一個樓上浴室,它大得足以讓全家人同時使用。一個大浴缸穩穩地放在中央,正好放在一個小火爐前麵。小火爐的溫度持久不變。我點上火,給浴缸注滿水,拿起早上的報紙,然後跳進去浸泡著。

我正看著《時代周刊》上的“隻有洛杉磯有”的欄目發笑時,麥克進來了。他遞給我一杯紅酒,然後坐在浴缸的邊緣。自從我們搬進來之後,浴缸成了我們聊天的好地方。

“進來吧!”我說,“水很好。”

“也許該等會兒吧!幹杯。”他把他的杯子碰了碰我的,然後喝了一口,“你度過了漫長的一天,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麥克。你怎麼樣?”

“很好。又過了一天,還有67天。”

“你已經告訴過我了。”

他站起來,在門口圍著木頭瞎轉。似乎有什麼事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使他總顯得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把銅火鉗放回架子上,說:“我最好換了衣服先下去。凱茜在收拾桌子。你覺得燉牛排配沙拉怎麼樣?”

“有沙拉就好了。”我的回答聽起來出奇的正式。但他在問話時也是這種語氣。他在我頭上拍了拍,走了,留下我一個人。

我穿上羊毛衫下了樓。

起居室裏CD唱機播出的硬搖滾已換成了維瓦爾迪(意大利小提琴家)的樂曲。麥克穿著羊毛衫和厚厚的運動襪,正坐在祖母留下的椅子上。他的腳抬著,眼睛閉著,雙手交叉著放在肚子上。

桌子上擺放著上好的瓷器,屋內燭光融融,沙拉也擺好了。廚房裏,邁克爾正端著那沉重的瓷器蒸鍋,凱茜把媽媽做的燉牛排舀入鍋中——媽媽喜歡把它叫做“熱牛湯”,但現在她沒有在旁邊來糾正我們。

燭光,美妙的音樂,四周愜意的空氣,自家做的食物的芳香,屋外狂暴的大雨,溫暖的家——我周圍的這一切出奇地完美,一個不可多得的讓人陶醉的時刻。

完美無缺,就像一根直線,不會在自然中出現的。它必須經人加工。也就是說,這個和諧的時刻是多方努力的結果。失去完美將影響我們每一個人。把晚飯放在桌子上這個簡單的動作是一連串無聲的手勢,它飽含著屋子裏每一個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