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們從籬笆牆外望著我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屋門前。

阮凱為我開了門。

“瑪吉。”阮凱手裏拿著一個和那個保安一樣的手提電話。她沒有握我的手,倒是微微鞠了個躬,“你來了真好。”

“要是知道你有客人,我就該改天再來。”

“不是客人。”這次她挽住了我的胳膊,好像要給我點自信,“薩姆在開會。”

阮凱穿著一身家居服站在那兒,等我換完鞋並把它放在門後的鞋架上。上麵已經有很多雙鞋了,與外麵的汽車相比,平均兩雙鞋一輛車,而且是清一色的男鞋。

阮凱大概50歲出頭,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她杏仁眼,高高的顴骨,一個由外科手術做出來的歐化的鼻子,一頭如黑岩石一般光滑黑亮的頭發。看起來儀態端莊,舉止高雅。

走過鋪著大理石地板的門廳,我跟著她來到了被布置成暗色調的起居室。房間裏有一張茶桌,一張舒服的躺椅和一個大屏幕電視。阮凱關上門,把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男人們的聲音關在門外。

“我給你拿點吃的和飲料好嗎?”

“不用了,謝謝,我得回家。”我把複製好的錄像帶遞給她,“你留著吧!”

“太感謝了。”她把錄像帶放在一把綠色皮椅的扶手上,“等薩姆開完會,我再看。”

我有點糊塗了——她那麼急切地要這盤錄像帶,卻並不急著看。當她伸手把滑下來的頭發理向腦後時,我看見她手腕上有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像難看的手鐲——我猜那是包貢幹的,她的額頭中央還有一個青綠色的槍口壓的印跡。

“警察有包貢的消息了嗎?”我問道。

“沒有。”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警察從我家的保安係統中取走了這盤帶子,回頭又拿它來向我交待,說這裏麵有包貢。”

屏幕上一片雪花點過後,出現了一頭烏發和頭發下麵蒼白的臉。攝像機是自上而下拍攝到站在門外的這個人的,顯得這個人個頭矮小,五官變形,根本無法判斷他有多高,也看不清他穿什麼衣服。如果他不抬頭,連他長什麼樣也看不見,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抬頭。

屏幕上一陣混亂過後,是另一架攝像機從另外一個角度拍下的鏡頭——是從房子外麵拍攝到的——我猜是從前廊的某個地方。

黑暗中,一團白色的影子靠近了阮凱的房子,這個人的身影倏地從樹幹上閃過,站在月光下。但還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因為他把風衣的領子豎得很高,幾乎將整個臉都埋在了裏麵。

另外還有兩個人,他們的影子落在籬笆牆上,影影綽綽。一隻大手擋住了鏡頭,屏幕上變得一片黑暗。

“有三個人?”我問。

“我隻看見兩個。”她伸出兩個修長的手指,指甲是經過精心修理的。“我開門的時候隻有包貢一個人,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麼的驚喜。這麼多年不見了,我一直以為他死了。我請他進來。我不知道另外一個人是從哪兒竄出來的。他突然撲向我,捆住我的雙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是另外一個人捆住了你?”我問,“你認識他嗎?”

“從來沒見過,隻記得他個子很高,聲音像個白人。”

“那會不會包貢也是人質,他是被迫來打劫的?”

“被迫?”她搖著頭,“不,絕不可能。他是頭兒,他吩咐那個人拿什麼,從哪兒拿。而且,當我表示反抗時,是包貢用槍頂住了我的腦袋。”

“你當時一個人在家?”

“是的,包貢好像知道我一定是獨自在家。他知道那時管家下班了,也知道我一定沒去飯店,而且留在家裏。包貢不停地告訴那人要冷靜,因為他們有的是時間。他不斷地對那人說著‘薩姆現在在關店門’,‘薩姆現在在算賬’,以及‘薩姆一定上了車要回家了’,最後說‘我們必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