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些也夠用了。

在天國之門的爛泥坑和貧民窟裏摸爬滾打的三年,我不敢說那些回憶充滿了喜樂,但和我之前在舊地的二十年相比,這些日子至少對我的發展是同樣重要的,重要性或許還更顯著些。

很快我就發現,在我的幾個親朋好友之間——比方說老泥巴,這個挖泥班的工頭;昂克,這個貧民窟裏跟我收保護費的惡霸;還有戚蒂,待在爬滿虱蟲窯子裏的狐媚子,我有錢的時候會去找她睡上一晚——這些詞語很吃得開。“屎,”我會一邊嘟噥一邊比劃,“屁眼疤子噓噓!”

.思.兔.在.線.閱.讀.

“啊,”老泥巴笑嘻嘻地說道,露出他僅有的一顆大牙,”要去店裏找些又濕又軟又嫩的樂子嚼嚼?”

“天打雷劈嗯嗯!”我也朝他笑道。

詩人的生命不僅僅在於措詞有限的語言之舞,更是在於感知和記憶近乎無限的組合,同時兼具著所感所憶的靈敏。我在天國之門待了當地時間的三年,幾乎有一千五百標準天數。這三年,我有時間去觀看,去感受,去聆聽——去回憶,似乎我重獲新生了。雖然我的新生之地又是地獄,但這無關緊要;再次寫作的感受是真正詩歌的精華,新鮮自然的經驗是給予我新生的生日禮物。

要適應一個美麗新世界①,一個突然間比我年長了一百五十歲的新世界,沒多大困難之處。過去五個世紀以來,我們談過擴張和先驅精神,我們都明白我們的人類宇宙變得如何殘廢虛弱,如何徘徊不前。我們正處於一個帶著創造力頭腦的舒適黑暗時代;製度改變得很少,並且是通過緩慢的進化,而不是革命帶來的;科學研究慢吞吞地橫向蟹行,而它曾經是帶著本能地大步飛躍的;發明物更是幾無改變,現在對我們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的穩定技術,對我們的曾祖父來說——他們也能立馬搞明白,學會怎麼用。因此,當我在飛船上沉睡的那段時間裏,霸主成了正式的實體,世界網被織成了近乎完美的形狀,全局以民主的方式取代了人類的慈善暴君,技術內核正式退出人類事業,然後以盟友而不是奴隸的姿態伸出了它的援手,驅逐者退卻至黑暗,扮演起複仇女神的角色……但是,甚至在我被打入冰棺之中,夾在豬肚子和冰凍果子露中之前,所有這一切都已經在慢慢地爬向臨界點了,這種舊趨勢顯而易見的擴張不難理解。此外,如果曆史從自己內部審視自己,它總是像是肚子裏那黑暗、幫助消化的夥食,跟史學家從遠處審視那些很容易辨認的奶牛是遠遠不同的。

我的生命是在天國之門,是那分分秒秒的掙紮生存。天空總是沒完沒了的黃褐日落之色,掛在頭上就像搖搖欲墜的天花板,離我的小屋僅幾米之遙。我的小屋,說也奇怪,還是挺舒服的:有張吃飯的桌子,一張睡覺或者幹那事的帆布床,一個用來方便的地洞,一麵可以靜靜凝視的窗戶。我的環境是我詞語的真實寫照。

對作家來說,監獄總是個妙地方,它會殺滅活動和消遣這一對魔鬼,天國之門也毫不例外。大氣保護體監禁著我的身體,但沒有監禁我的頭腦,也沒有禁錮住那腦袋裏僅剩的那些東西。它們是我的。

在舊地,我的詩文是寫在一隻撒督-德科納通信誌思想處理器中的。當時,我會懶洋洋地躺在襯墊躺椅中,抑或浮在我的電磁遊船中,漂在黑色的瀉湖上方,又或者是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