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趕快來。”機器人輕輕說道,重新戴好兜帽。

“你是從神殿來的嗎?”拉米亞問。

“安靜!”機器人厲聲叫道。他朝大廳望去,轉回身,點點頭,“我們得快點。請跟我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在那猶豫不決。領事望著卡薩德,後者不經意間解開了身上穿著的長皮夾克。領事一眼瞥到,上校的腰帶上別著一根死亡之杖。一般情況下,如果死亡之杖出現在周圍,領事會感到驚異萬分,甚至出現這個念頭他都會覺得可怖,如果不小心輕輕一碰,陽台上所有的神經突觸都會灰飛煙滅,但是此時此刻,奇怪的是,看到了它,他卻感到非常安心。

“我們的行李……”溫特伯說。

“會有人照看的,”戴著兜帽的人輕聲說道,“快。”

這群人跟在機器人後麵,走下樓梯,走進了黑夜,他們的動作仿佛一聲歎息,疲憊,被動。

領事睡過了頭。日出後一個半小時,光線透過舷窗的百葉柵格鑽了進來,一條條長方形的日光散落在枕頭上。領事翻了個身,卻沒醒過來。一小時後,傳來一聲高昂的哢噠聲,那是勞累的蝠鱝脫扣,新蝠鱝接力的聲音,正是這些蝠鱝整晚在推動遊船。而領事繼續睡著。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那特等艙外的甲板上,傳來船員的腳步聲,喊叫聲,那聲音越來越響,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是,最終催醒領事的,是卡拉船閘下發出的警告汽笛聲。

領事仍舊徘徊在沉眠的後遺症中,像嗑了藥般,身子綿軟無力,他慢慢爬起身,費盡力氣,在臉盆和抽水機旁擦了擦身,穿上鬆鬆垮垮的棉褲,陳舊的帆布襯衫,泡沫塑料底的鞋子,最後走到了中央甲板。

早餐已經擺在了長長的餐櫃上,旁邊是一張風化的桌子,可以收縮進甲板的地板中。有頂遮陽篷,替吃飯的地方遮擋著陽光。微風掃過,紅色金色的帆布劈啪作響。天氣非常棒,萬裏無雲,陽光明媚,海伯利安的烈日當頭照來,雖小,但那熱量蓋過了一切。

溫特伯,拉米亞,卡薩德,塞利納斯,四人已經起來好一陣子了。領事加入後,過了幾分鍾,雷納·霍伊特和海特·馬斯蒂恩也來了。

領事隨意取用著自助餐,烤魚,水果,橘子汁。他走到欄杆前。這裏的河麵很寬,河岸之間至少相距一千米,水與天共享碧綠一色。領事第一眼並沒有認出河兩邊的陸地。往東望去,潛望鏡一般的豆型稻穀延伸進遠處的陰霾中,在那,旭日反射在一千個溢流的表麵上。稻穀溝渠的連接處,坐落著幾棟土著的茅屋,它們有棱有角的牆壁是用曬白的堰木或者金色的半截橡木製成的。往西望去,河邊的低窪地中,長滿了亂七八糟的低矮植物,比如茂盛的薊森、雌木根,炫目的紅色蕨草,領事不知道最後那種草具體是什麼東西。所有這些植物都長在泥沼及小型瀉湖①中,泥沼和瀉湖從這一直延伸到一千米外的河岸懸崖上,在那,矮小的常藍植物緊緊紮根於花崗岩石板的裸露孔洞之中。

領事對方位感到有些迷糊了,雖然他對這世界已經非常了解。然後,他記起了卡拉船閘的汽笛聲。他忽然明白,他們已經來到了杜霍波爾林北部的霍利河,這是一段很少有船通行的流域。領事從沒有見過霍利河的這段流域,他以前總是在皇家運河中旅行。或者在其上飛行,運河就在懸崖的西方。他隻能揣測,通向草之海的主幹線路是不是有什麼危險,或者發生了什麼騷亂,使得他們不得不繞道走霍利河的這段偏道。他猜他們現在是在濟慈西北方大約一百八十公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