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幹淨。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我們剛走了兩個街區,有慶就開始鬧脾氣了。他像小狼仔一樣扭著身體,嗷嗷哭著,不肯往前走了。“怎麼回事,我們的動作得快點。”猴子催促說。我低下頭檢查了一下男孩,他的身體好好的,胳膊腿也不缺,隻是黑糊糊的脖子上空空的,少了個什麼東西。路上空蕩蕩的沒有人影,月光水一樣地蕩漾,一些白色的霧氣在青石板上精靈一樣舞動。有慶堅持要回去找他的東西,不然就不走。蔓有點擔心。可我是老大。我讓蔓帶猴子先到飛船那兒去,我要跟有慶一起回去——那是他的親人留給他的惟一寶貝了。
蟲子在花園裏唧唧地叫著,幾隻老鼠在地板底下竄來竄去。我們撥開草葉,鑽入幹燥溫暖的地下,伸開胳膊在灰塵中四處摸索。我終於在一隻耗子嘴裏搶下了那枚木雕的小東西。有慶不哭了。我把它係在他的脖子上。
一團火猛地從入口處掉進了洞穴裏。我們跳了起來,結果把頭撞在了地板梁上。狗在洞口那兒亂鑽,呼嚕呼嚕的嗅來嗅去。“夠了,小姑娘們。都給我出來吧。”郝富老爺用大嗓門在外麵吼道。撒爾岡不知道為什麼咯咯而笑。
“我早知道這裏有鬼,”那個半瞎的老太婆站在台階上喊,“每天都有耗子在這裏打架。你們要把答應的獎金給我。”“滾開,老太婆。”他們說。然後低下頭想要來抓我們。洞口太小了,他們鑽不進來。於是他們解開了狗套。狗匍匐著往裏頭爬,它們被養得太胖了,所以總是被垂下來的木頭杈子掛住。我們拚命地往裏縮,但是出口隻有一個,他們已經去拿鐵鍬試圖把它挖開。我們完蛋了。
“來吧,姑娘,快出來。”我聞到了另一隻狗的騷味,它在我的耳朵旁邊噴著氣,我踢在它的鼻子上,它嗚咽著吼了起來。我使勁蹬腿,踢那些緊挨在我們身後的板壁,那些積存了幾百年的塵土像雪崩一樣落下來,堵住了我的呼吸。木頭房子在吱嘎亂響,仿佛隨時都要倒塌下來。我把後麵破爛的板壁踢出了一個窟窿。窟窿後麵露出了一張金黃色的猴子臉。菲菲正從窟窿外麵伸進一隻手來。“快走,快拉住我的手。”它在那兒喊道。我掉過頭去尋找有慶。他正在號啕大哭,肮髒的臉上被木片劃出幾道血痕。一隻狗叼住了他的衣服背帶,正在把他從我身邊拖開。洞穴裏頭滿是濃煙,他被拖進了充滿光亮的花園中,在那些森林一樣的大腿間消失了。我聽到外麵傳來踢打聲和一下沉重的撞擊聲。
“繞到後麵去,”他們中間有人喊道,“她們想從後麵逃出去。”他們拚命想把火把從縫隙中扔進來,結果把那些破木板和比爾哈特寡婦的屋子都點著了。這可讓他們亂成一團。比爾哈特大娘要多難過啊。他們更不敢進來了。他們開始往屋子後麵繞過去。
“快走啊,”猴子說,“他們要來了,要來了。”蔓在它的後麵叫我。我猶豫了一下,掉頭向朝著花園的出口爬去。我的頭發被燒著了,發出噝噝的聲響。他們好象都離開了花園,大概是順著屋子轉到巷子後麵的什麼地方去了。有慶的身體橫躺在地上,顯得出奇的小。他的腦子被打了出來,頸動脈的血噴射得一地都是。他脖子上的繩子又斷了。我彎下腰把護身符拾起來,塞在他的口袋裏。有一些冰涼的水珠掉到他的胳膊上。他還那麼小呢,看上去像貓一樣輕。空氣中有一股不鏽鋼的味道,冰冷,寒氣森森。有人粗暴地抓住了我的肩膀。那是我們大家的信使郝富老爺。“嗨,姑娘,姑娘。”他像那些狼狗一樣獰笑著說,抓住我的肩膀不放,另一隻手來摸我的胸部。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兒,這些人總是很高雅,即便是在晚上也是衣著光鮮。“看我逮住你了——猴子在哪?”他說。他肯定是喝醉了,所以看上去搖搖晃晃的。我摸到了他插在皮帶上的大折刀。我想起來和媽媽在一起的最後情形,還有我的姐姐,還有有慶奔跑的樣子,這些情形充滿了我的神經,我的大腦和我的肌肉。我的眼睛裏一定充滿了仇恨和恐懼。他的臉色變得鐵青。第一刀插空了,第二刀紮在了他的肚子上。他高聲叫了起來,聲音洪亮,音度堅強。他要是這樣叫下去的話,遠近的驢都會響應起來的。我沒來得及動第三刀。那把刀很大,我用起來很不順手。有人敲了我的腦袋。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