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十幾個壯實的男人拿了各自的防護開門往你們家這頭攏來,看見那個跌在地上已經暈死過去了,牙關緊咬,白沫兒汩汩自嘴角流下。
人一見這架勢就知道這房裏麵有事,幾個站了上去,正好看到那條白尾,常氏想收,但收不起來了,大限將至,又是占著個死身,體弱了啊......
那十幾個人撞開你們家門,衝進去了,個個手上都攥了砍刀。
常氏連抵抗都不能夠,隻是想護你,死拖活拽的拖了你要走,來不及了,第一個人過來就是一刀,正正斬在她被釘子傷到的地方,痛得氣也不能喘,她就這麼抱了你,用全身把你護住,頭頭尾尾,圈著你,一點一點的挪,想挪生天,怎防得十數把亂刀齊下......
她淚大顆大顆下來了,舍不得你,她怎麼舍得讓這樣一個你--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的你獨留世上?就跟前世的那個一般,連縫個衫子都是拙手笨腳的......
她走了,你能好好的麼?
能麼?
她全身是血的哭,就是不甘心,她要帶著你一道......
那群人砍紅了眼,手都不留情的,她拚下最後一點法力,弄迷他們的眼,一陣風過,人們隻看見你剩在地上。
常氏不見了。
你眼睜得慢,先是亮了一條縫,模糊中見著許多頭頭腦腦圈在你周圍--天可憐見!你多無辜甚至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人怎麼看的你?就當你是個被妖迷了心的酸書生,恨你是恨不起來了,怕你也怕不起來--這樣一個瘦弱得不知有沒力氣抱起女人來的家夥,有什麼好怕的?!最後倒可憐你了。
你習慣了常氏在你眼前,睜了眼找不見她,光見這一圈圈的人,就慌了,訥訥的問,我娘子呢......
還娘子呢!人丟了個眼神給你。裏頭年最長的一個老頭站出來探你,說,先生可知適才在府上出了條大白蛇?纏著繞著先生不肯放哩!不過不妨,俺們把它砍出去了......
你一聽,心裏馬上不好起來,掙紮了一陣,站好,往人圈裏撞出去,口中喃喃"我娘子呢......你們誰見著我娘子了......我娘子呢......"
看看你的樣子,一半瘋一半癲了,人家也不攔,就讓你過去,你就這麼半瘋半癲的走,到處走。其實你還沒鈍到那種地步,多少都嗅出些味道了--關於常氏的麵目的。隻是從沒人對你這麼好過,你感念她的好,想塌塌實實的跟她過一輩子,心裏還偷偷想到了將來得個孩子廝守到老那天,誰曾想呢......
你就這麼晃蕩,四處晃,也不知去哪兒找她,興許......興許她是出去弄生計了呢......。你在村口等,等了大半日,從日頭起,等到日中天,也不曉得餓,直等到日頭快落了,你癡癡的想,許該到山那頭去接她呢,那頭石子多,磕著碰著可不好......
想著你就動作了,往山那邊走過去,走著走著天黑將下來,山林裏並不是什麼好去的陣仗啊!果然,你轉了一下,它出來了,奇怪,到了這會兒反倒沒見你怕了,你就是站在那,看著它一步一步的靠上來,待它粘你身子上了,你突然就出來一句,我娘子呢......你見著我娘子了麼......。聲音飄飄的。它的手上枝枝葉葉的纏著你,你也不掙紮,反反複複隻那兩句--我娘子呢......你見著我娘子了麼......
它細細看了看你,慢條斯理的說,你娘子在那邊......等等她就過來找你了,你記得,這兒我給你劃了個界,你別出啊......聽見了麼?......
你也沒應,就站在那裏,它呢,一閃身就不見了。
然後,你聽見一聲喚。相公......
回頭,常氏笑吟吟的在林子那頭朝你招手,你趕忙就回了她一個。娘子。她愣怔了一下,淚就緩緩下來了--你不知道,她等你這聲,等了三百多年啊......
相公,還沒吃吧,過來,咱們回吧,回去奴家做給你吃。
好。
你望她那頭過去,快到了,快到了,就差了那麼一點......
你不管不顧的朝那個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的"她"走去,一步跨出圈外,把手過去牽。那個一使力,把你拉她身上,說,相公,我們一起走吧,不然你不曉得看顧自個兒,奴家掛心啊......
她閉起眼,把一節一節的身子亮出來,一纏--
你不太知道她要做什麼,隻是信她,因世上沒第二人能對你能好成那樣了。然後,你覺得整個身體一下子就被收緊了,喘不上氣,你望下看--看到了那一節一節拚裝起來的東西,腦子中一片空白,你喚她: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