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有些黑了,安府的庵堂位於整座府邸的最後,在一處沒有人煙的荒地,一到晚上就顯得格外荒涼,平時也少有人煙。安老爺獨自一人往這邊走著,他雖然是這府裏的主人,可是整個安府他活動的區域也是有限的,這邊他也隻是很久以前來過,這一晃已經二十幾年了。
耳邊似乎有人在輕聲的呼喊:“安兒,安兒,你來了嗎?”安老爺腳步一頓,他停下來往四周看去,黑夜籠罩著這片樹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他慢慢的走近那個女人,驕傲的跟她說:“我是安府未來的繼承人,怎麼,你現在後悔不要我了嗎?”那個女子一頭青絲工整的綰在腦後,身著青布衣裳,虔誠的念著自己的佛經,對於他說的話無動於衷。
安老爺忽的走到她跟前,強迫她看著他,女子隻好放下手裏的東西,平靜無波的看著他。
“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嗎?現在到了我的手上,說說,你是什麼感覺?”安老爺無不得意的說,女子搖頭歎息說:“既然是你的那就逃不掉,好好做你的當家人吧,沒事不要來找我了,我在清修,不想受打擾。”“你說我來找你是打擾到你了?”安老爺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子,滿眼痛苦,似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女子輕輕地點了點頭,推開他自顧自的拿起木魚繼續念起經來。安老爺怔怔的看著她,良久才滿臉痛苦的走了,直到安老爺的身影隻剩下一個小黑點之後,女子才慢慢的轉過頭,丟下木魚抱著安老爺的畫像哭了起來。
黑黢黢的林子偶爾傳來幾聲怪叫,身處其中感到無比滲人,安老爺渾然不覺,自顧自的沉浸在回憶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後來他掌管了安府,成為了安府的主人,那個女人還是住在那個庵堂,他沒有接她出來,她也沒有跟他說接她出來。
安老爺又往前走了幾步,庵堂的大門已經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看著那扇門久久沒有動作。曾幾何時,他那麼期待這扇門被打開,可是打開之後呢,他期待了那麼久的人,看見他的時候卻無動於衷,仿佛這個人與她無關一樣。奶娘說:“安兒啊,你娘是有苦衷的,她很愛你的,你一定要理解她的苦心,她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奶娘的話猶在耳邊回響,那個他恨著又愛著的人卻再也不再了,就算是恨,他也再也找不到人了。
安老爺小時候是被奶娘帶大的,從小他爹就跟他說他沒有娘,可是奶娘說他有娘,就在這座庵堂裏,他一個人來這座庵堂好多次,卻一次也沒有見到。他曾經幻想了很多次他娘長什麼模樣,可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腦海裏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像。
“娘,你後悔那樣對我了嗎?”安老爺喃喃自語,望著虛無的遠方問,可是沒有人會回答他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娘在安府早已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安太老爺封鎖了一切有關於他娘的消息,換回來安老爺平安無事的生活,這一切安老爺自己都不知道,直到他娘死後,他都不知道。他隻知道那個絕情的女人,在死的時候都沒有叫他一聲安兒,連最後一麵也不讓他見著。可是為什麼他會那麼想她啊?
安老爺摸了摸濕潤的眼角,提步往庵堂裏走去。許久未開的木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咯吱聲,安老爺聽在耳朵裏感覺無比刺耳,他沒有停留,徑直往裏麵走去。
正在忘我的兩個人被這一聲咯吱聲驚得停止了動作,出於敏銳的自覺,王管事趕緊起身穿衣服,還囑咐二夫人說:“我聽到外麵有動靜,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謹慎點,快,穿好衣服,收拾好。”二夫人也是謹慎的人,聽了王管事的話二夫人深有同感,迅速的穿好衣服,兩人很快的收拾好,在旁邊坐著。
寂靜的夜裏,安老爺沉悶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擊在兩人的心底,二夫人和王管事對視一眼,二夫人拿起筆開始裝模作樣的抄女訓,王管事恭敬地在邊上站著。安老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詫異的看了一眼兩人,沒有說話。王管事恭敬地對安老爺行了一個禮,說到:“見過老爺。”
“嗯,你怎麼在這兒?”安老爺平靜的問,心裏卻打破了層層漣漪,兩人不整的衣裳,還有這曖昧的氛圍,無一不挑戰著安老爺的疑心,可是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