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背後不是牆,昌雲覺得吉遙一定會慌的翻身就跑。
她陷入明顯的緊張情緒裏,兩隻手要不是還有隻手機拿著,可能除了四處亂抓不能有其他反應。
吉遙有時候啊,純真爛漫的讓人心尖酸軟。
昌雲笑出聲來,伸手抓她腦門上零碎的頭發。
吉遙結結巴巴,心慌氣短,心跳得太快,血液上湧,整張臉燒的通紅。昌雲懷疑此刻拿滴水滴上去的話,怕是呲呲啦啦,會即刻蒸發吧。
“吉遙……”著實感到意外的昌雲忍俊不禁:“原來你要被表白的時候是這樣的?”
被調侃的人眼一跳,敏感的一掌拍走昌雲稍稍靠近了些許的臉,無處安放的手摞著被子使勁往胸前抱,心裏覺得這廝極欠收拾。病房人多,不好發作,憋得吉遙四下環顧,怒聲低吼:“怎怎麼管這麼多!你說你說——要說什麼趕緊說!”
“行行行,我醞釀一下——”
“還醞釀?!”
一句話不就完事了嗎!什麼意思?合著不是槍擊是淩遲啊!
“嘶!”昌雲一爪拍吉遙手上,眉毛挑的老高:“我表白你跟我流程走就完了,哪來那麼多意見!”
“嘿!”這麼說吉遙就不樂意了:“主動權掌握在誰手裏?啊昌雲同誌?我勸你想好再說話哦——”
頓了頓,吉遙忽然樂了。別說,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還真不錯,於是越說越起勁,連剛剛被被子埋好的脖子都驕傲的露了出來:“你搞清楚,接下來哪怕一句話說得不好聽我都是可以選擇不聽的懂嗎?我可以撂挑子的!”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你老大行了吧。
昌雲烏溜溜的眼睛從圓到彎彎翹,眼見吉遙洋洋得意的挺起身板,最後雙手環胸,眉梢高掛,衝自己嚷:“我準備好了,說吧!”頗有股霸道的帝王風範。
昌雲彎腰敬禮,笑嘻嘻的配合她:“那麼,臣奏了?”
“嗯嗯,準奏準奏。”
“得令!”
吉遙興衝衝的,初始的紅潮還未全褪,殘餘的霞雲在她臉蛋上飄蕩。她抬頭挺胸,像隻驕傲的小鳥抖擻著羽毛,眼中的純真清澈明亮。
這麼多年,昌雲最不可思議的就是她這雙眼睛,無論看過多少是非,總還是晶瑩剔透的樣子。不知怎得,昌雲心中氤氳出無限的柔軟。
吉遙眨眼瞧著她。昌雲微微一笑,開口的話卻好像跟表白沒什麼關係:
“離開南京,意味著失去工作室的收入,一段時間內我可能會很窮。”
“……窮?”
“嗯。”
“可你在杭州不是有春醪嗎?春醪不賺錢嗎?”
“賺,但是不多。發完工資,再除去租金、水電和產品成本,到手上也就沒有多少了。尤其春醪還牽涉到一個合作的問題——”
“你是說合同?”
“嗯,合同還沒簽,這件事你是知道的。”
春醪的初始定位是產品線下體驗店,不過是附加屬性,因為昌雲的關係,其實店麵和南京方的流程並沒有走完。
吉遙罕見的沉默了一會兒,烏溜溜的眼睛未曾從昌雲臉上移動半分,試圖判斷這句話背後的嚴重性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
昌雲很平靜,甚至還有閑心鼓鼓嘴巴,跟自己眨眼逗趣。
這個沒正形的家夥。
吉遙抿唇想了好會兒。隔壁床的小姑娘抱著手機看視頻,時不時笑得前俯後仰,然後臉紅脖子粗的舉著手機跟媽媽分享,一邊看一邊解說好笑的地方。
小姑娘滿口正宗的方言把吉遙繞的魂飛天外。
這兩天過得實在稱得上神奇。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昌雲就坐在自己伸直手臂能碰到的位置,她肯定會覺得:夢吧?這麼長的夢,太陽和月亮輪流值班。
她現在在青海,青海啊……一個除了旅遊可能永遠不會跟自己扯上關係的地方,甚至拿著手機也不太敢一個人出門,可她現在真的在這,而且還很菜雞的躺上了病床。
唉,一想到這吉遙就想扶額歎息。
不過,這的確是個神奇的地方不是嗎?
吉遙靜靜的看著昌雲,她在發呆,背後陽光燦爛,正麵落著影子。但吉遙知道她腦中一定想著什麼,可能是南京,可能是自己。
她說回來。
其實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想的問題。隻是她還沒找到機會問,她卻搶先答了。如此,反而讓她擔心。昌雲從沒跟自己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和張籍為數不多的接觸,卻足夠吉遙描繪出一個大概:
我要回杭州,幾個月後回來。
昌雲,你怎麼還沒回來?
再等等。
昌雲——恕我直言,你還回來嗎?
然後就是現在,她說:吉遙,我決定回杭州了。
不是我想,也不是我要,而是我決定。這句話意味著是什麼呢?簡單來說,意味著昌雲要失去她所有的成就,以及錢途。
半晌,吉遙認命般歎氣,咂嘴:“聽起來確實有點困難。”
昌雲倒依然雲淡風輕,事已至此還能保持微笑:“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我沒有多少存款了。”
吉遙攤手:“——所以?”
“所以家裏的水電、食品——也就是一切開銷,包括加油的錢,可能都需要你——嗯,支出。”
昌雲話音剛落,吉遙頓時摔倒在床,半邊舌頭吐出嘴角,做出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昌雲歎口氣,扶著床沿坐下,隔壁床的大媽一直偷瞄她們,此刻被逮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