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3)

多年後,張籍到杭州出差,昌雲做東,在家做了一桌子菜。

酒過三巡,唯有正感冒的吉遙被昌雲半是討巧半是威脅的維護下來,脹著慢肚可樂保持清醒,觀望兩人許久不見的寒暄。

飯至尾聲。張籍四仰八叉的靠在椅背上,醉到幾乎說不清話,他環視著桌上的人,微醺的昌雲、默默刷手機的吉遙,雙瞳掛滿血絲,終於借著酒勁問出那個深埋心底多年的問題:“昌雲……為什麼離開我。”

“到底為什麼,突然消失,又突然做了決定?”話到喉頭,這個早已被時間鈍化的男人依然感到哽咽,雙眼如膠,緊纏在昌雲身上不肯放:“——丟下我,和所有奮鬥過的夥伴。”

一語畢了,有陳年的怒,有悲灼的憤。

吉遙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女人,她已黑發濃密,柔軟的批於肩上。

也許是感受到吉遙的注視,昌雲扭過頭來偷偷做個鬼臉。

吉遙目光沉靜的看著她。張籍臉紅脖子粗的坐在對麵,時而大發雷霆,時而眼眶通紅,時而悲聲小泣。她看著昌雲一會兒穩重沉靜,一會兒焦躁不耐,一會兒隱忍克製,時不時捂著額頭打掩護偏過頭衝自己擠眼咂舌咬嘴唇,她看著有趣,終於在張籍大嚷一聲我要回家!而昌雲瞬間亮起星星眼時,低頭淺笑出聲。

當年遠去青海,她從沒想過,這一趟旅程,間接改變了自己、昌雲、張籍,甚至厲訟,及其他很多看似毫無關聯的人的命運。

還記得剛到西寧自己就暈了,再睜眼時,鼻子裏全是消毒水和空氣發黴的沉悶味道。一邊的手背幹涼發疼,有冰冷的液體在與自己的血液彙聚;另一邊,卻被某個溫暖的掌心包裹著,細細感覺,好像還壓了重物。

她很疲倦。眼皮沉甸甸的,打開了又閉上,重複好幾次,才勉強睜開眼睛,能通過視線裏歪道般出現的簡陋吊水架判斷出:我在醫院。

有個女人背對著自己站在床頭打電話。

“沒什麼事。”

“下午看看情況,然後就回去了。”

“嗯,你照顧一下洲洲——多大一小夥兒,人生閱曆那麼少,再過兩年把他丟出去見識見識。”

連說狠話都這麼溫柔……不是昌雲。

昌雲?

吉遙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也是,她都不知道自己來了,現在說不定正在哪塊兒山坡上坐著,唱歌、講笑話、燦爛如花!

嘶——

光想想腦仁就疼!

她現在極其後悔來這鬼地方!果然,隻要踏足了有昌雲的地方,她就會被當地的土地老兒吸走所有的好運——呸,別說好運,連最基本的正常遭遇都談不上!

南京!雨淋狗追啊,光想想就讓人淚目。

好家夥,這回換成青海,下機就暈了。

下次是哪兒?下回會怎麼樣?要不她自己識相點在出發前就背上一對潔白小翅膀?

——呸!

吉遙躺在病床上突然雙目圓瞪,瞳底噴火,渾身緊繃:下次!?哪兒來的下次!沒有下次沒有沒有沒有——

“哎喲我的媽呀——”

靈魂暴走的吉遙突然被嚇的渾身一抖。如果她感覺沒錯,眼前這顆毛茸茸的頭突然冒出來的時候她心髒都停了一下。

是的,她眼睛裏火噴著噴著突然冒進來一顆腦袋。

比寸稍微長點的頭發,燙個卷就是黑人朋友最經典的發型;額頭光潔,如果不看額角那一塊兒睡覺壓出的紅痕,還算光潔飽滿;平眉,平的像小孩二遊樂園裏十塊錢買來的木劍;圓眼,可能黑眼圈顯瘦,眼白特別突出;再往下看小蒜鼻薄嘴唇——這、這有點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