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冰冷的黑暗包裹著她。
夢裏回到過去,回到那片賽場,慘白的燈光照出她心底的嫉妒和隱忍。吉遙和朋友歡呼雀躍:“昌雲!你輸了吧!”
她空洞無神的目光從吉遙的笑臉轉向她身後的朋友,她真開心啊......她站在吉遙身邊,笑靨如花的樣子像刀一樣插進她眼裏,順著她緊繃的神經,再插進她心底。
接下來的夢,像虛弱的攝影師扶不住鏡頭,不斷搖晃,吉遙的臉和聲音都模糊了,隻有這張臉,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見她皮膚上的斑點,眼尾因大笑漾起的淺紋。
“吉遙,一起吃飯嗎?”
“我和陳晨玲約了,你一起來嗎?”
“......哦,那我——”
“吉遙!走不走?”
“我走了,拜拜。”
還有她們一起吃火鍋的時候,這張臉不在,卻頻繁出現在吉遙的信息和電話
裏:“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在和朋友吃飯。”
“你怎麼還沒回來!”
“額,可能還要一會兒。”
“幾點了啊還不回來?我等你打遊戲呢!”
“昌雲,要麼我——”
“你走。”
“......啊?”
“要走現在就走。”
還有很多很多次:
“你怎麼受傷了啊?”
“跑著跑著沒看見被陳晨玲撞了一下,哈哈哈,我跟你講......”
“雖然我沒什麼興趣,但是陳晨玲想去。”
那時候,吉遙喊她昌雲小姐姐,那時候,她身邊有一個朋友叫陳晨玲。上學時,這名字是吉遙數次拒絕她和求助她的理由,是和吉遙肩並肩在賽場上把自己打敗的人......對昌雲來說,她驕傲如斯,從沒被人打的如此落花流水,輸比賽輸感情。
久而久之,這名字成了她心底的疤。
時至今日,這名字雖早已不代表哪個人,卻成了吉遙麵對自己時每一次隨意的調侃、玩笑、拒絕、漫不經心。它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心裏沒你,白花什麼力氣,不覺得可笑嗎?
後來,無數個陳晨玲從吉遙身邊離開了。她卻像顆石頭,始終沉默的臥在原地,看她身邊花開花落,人來人往。默默的,就這樣過了很多年。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迷幻的就像宮保雞丁。明明都是一道菜,不同的廚師和配料做出的味道卻千差萬別。昌雲和吉遙之間的碰撞,恰好炸裂在兩人都可以接受的爆點上。時間久了,宮保雞丁變成了柴米油鹽。
直到陳晨玲這名字再次出現,時隔多年,昌雲也早以為自己的心裏防線修築的足夠牢靠。可她依然無可自抑的感到害怕,即便她竭力表現的那麼平淡。
有一天厲訟說:“昌雲,你不該是這麼不自信的人,你被傷害過嗎。”
一針見血,挑開她心底最隱晦的疼。
現在她起碼可以微笑了。是啊,所有人都看出我小心、恐懼,唯獨吉遙不自知。所以我從何自信。憑什麼自信。我怎麼配?
“吉遙!今天我生日,一起吃午飯吧?”
“哦,生日快樂,可我今天不想動。”
“……”
“吉遙,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不了吧,那麼曬。”
“……”
“你確實不去是嗎?無論我再說什麼。”
“嗯。”
“……”
淩晨五點過三分。
天微微亮,昌雲突然坐起來。她睜著眼,眼角全是淚。她像親手把夢截斷的勇士,再不允許連夢都逃不開現實的悲傷。
可在夢中模糊不已的吉遙,此刻卻如此清晰的在她腦中晃蕩,她裂嘴大笑,喊她:昌雲!昌雲!
她捂著眼睛,淚如雨下,離開南京三天,她終於被痛苦壓垮。
有人敲門她聽不見。
有人喊西河她聽不見。
有人推門而入她聽不見。
直到有人抱住她,柔軟的卷發緊貼她濡濕的臉頰。
她再也忍不住的崩潰大哭:“我好想她。我不想忘記她、我不想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