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遙說:“感覺這邊比杭州那個什麼——”她招招手,使勁呼吸,不成形的句子糾結在喉頭,吐不出,又不想咽下:“就是,我在這,流汗啊流的很幹脆,就是熱歸熱吧,熱的比較舒服。”
昌雲哦:“這兒肯定沒杭州濕。”
“可能是吧,就是覺得這邊熱的幹脆一點,就是不黏糊——不粘糊你懂嗎?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昌雲失笑:“知道。杭州就在海邊上,熱氣裏還有海氣,熱的拖泥帶水,悶汗。”
“對對對,那邊熱的悶,這裏還好,汗都跑出來,不會說流半顆出來,身體裏還剩下半顆,刮陣風就覺得啊,好涼快。”
流半顆剩半顆,這都是什麼形容。昌雲忍俊不禁,眯著眼瞧她,逗:“所以要不要留下來?”
吉遙撓撓頭:“那也不能說就留下來了,為啥,為了風?”說著說著自己笑起來:“好水啊,這麼重要的決定隨風就做嗎?感覺自己都說服不了。”
“什麼水啊,那叫是瀟灑。有句歌詞是啥來著?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
“咦,你好煞風景。出行第一條,二昌莫歌唱,可?”
昌雲:“……”
走著走著又想起那顆蘑菇,吉遙說:“感覺你跟鄰居的關係都挺好的,你在這住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吧。這塊兒本地人比較多,大多上了年紀,看見孫子孫女輩兒的人都忍不住噓寒問暖。”
“那你跟那小姑娘怎麼熟悉的?”
“哦,她奶奶特別喜歡我,老讓她給我送東西吃,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我去,人給你送東西吃你還懟人家?嘶,白眼狼!”
昌雲:“我掐你——”
“哎哎哎!我——哎!”
“你別跑!”
“我傻啊你掐我我還不跑!”
“你還跑——哎你小心點哈哈哈臥槽,你要撞了樹我絕對不扶你——哎!別跑了,拐彎拐彎——”
“我不!你讓我拐我就拐?我也是有骨氣的!”
“日哦——吃飯哥們兒!”
吉遙:“……”
拐過彎,一打眼看過去,吉遙歪著腦袋站在路邊,昌雲唰一下蹦躂到她身後,捏住她後頸喘氣:“你個胖子跑的還挺快……”
吉遙卻仰著腦袋望路盡頭,乖巧的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渾身上下流露著嬌憨的傻氣:“那邊的車為什麼都停著?感覺不像在等紅綠燈的樣子。”
可不是嘛,人流車流,像被攔腰斬斷的一樣。連路口拐彎的流向都沒有。
昌雲搭著她肩頭,掃一眼,平靜解釋:“那邊有條鐵軌,估計這會兒有火車過。等火車呢。”
火車!?
擱這?
震驚!吉遙瞪大眼睛:“等啥玩意兒?等火車?!”
“嗯。看過日漫嗎?跟日漫裏畫的差不多,就是火車過的時候兩邊路口會被欄杆攔住,行人車輛排排站,等火車過了再放行。”
“臥槽這也太酷了吧!”吉遙興奮的直抓腦袋,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大路上,等火車?!太炫了我去……絕了絕了,我要去看看!”
吉遙身上湧動的純然天真,波濤般使昌雲沉溺。
默了會兒,笑吟吟的說:“先吃飯唄?”
“好好好,趕緊吃趕緊吃——哪家啊?沈記湯包?”
“嗯。”
“餛飩有沒有?”
“有,不過不知道有沒有大餛飩,我喜歡吃小餛飩。”
“咦,吃菜挑食也就算了,你還挑餛飩。”
被興奮擊中,吉遙整個人都顯得熱鬧起來。像身上落了一百隻麻雀,嘰嘰喳喳毫不停歇。昌雲卻越來越靜,她跟在吉遙身後,適時且溫和的給她回應。
她不願說,她在多久前就想跟她分享這個世界。
她在這個路口,來回等過多少列不知名的火車。
每當她想念她的時候。每當她覺得,可能不會再見了的時候。
“昌雲。”
走在前麵的女人突然轉身,語氣依然澆築著熱烈的亢奮:“那條鐵路是哪條線的一段啊?能到杭州嗎?”
昌雲傻愣愣的仰頭看她。看著看著,往日所有的惆悵都順著她漸漸露出的笑容從身體裏流瀉而出。
“可能會到吧。”她笑。
身側坐著的老人慈眉善目,熱情爽朗,看著吉遙和昌雲,咬著包子玩笑說:“到是肯定能到的嗎,隻是人能不能到就不知道咯。”
吉遙滿臉懵懂困惑,昌雲笑出聲,伸手推人往上走。
火車到不到又有什麼關係。
該相逢的總會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