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遙:“噗——”
蘑菇頓時把頭一伸,真像個雨後鑽出土地的大蘑菇,生動到讓人能聽見它拱出泥土的聲音般——布兜?咕嚕?反正現在,這顆黝黑的蘑菇正像被施了魔法般變紅變熱,奮力叫嚷:“我學的會學得會學得會!我隻是——”
得了得了,八百遍的說詞聽的都會背了!昌雲立馬捂耳眯眼小碎步,學她惱羞成怒:“我隻是不想學不想學不想學!這天底下怎麼會有我學不會的東西!這世上從來隻有我不想我不要我不願意,永遠沒有我不會!”
一氣嗬成地表演,用心的演員鼻尖沁汗。
發瘋般的女人。呆若木雞的球球、吉遙和蘑菇。
吐出氣,恢複平靜,昌雲冷言冷語高冷抱胸,斜睨著牆那側已然目瞪口呆的女孩兒,頗為挑釁的歪歪頭:嗯哼?
她甚至不用說話,一行金光閃閃的:怎麼樣?是你吧?不服來辯啊的大字從頭到尾寫滿她身。
悶在身體裏的笑,像是螞蟻抓在人心上撓。吉遙憋到渾身顫抖,怕笑出聲傷了女孩兒麵子,硬生生拿手擋住臉,最後幹脆背對著蹲到地上。
昌雲竟也被氣笑了,她杵在原地,額頭閃著太陽光。明明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卻怎麼看怎麼縱容寵溺。
球球蹲在地上瘙癢,斜睨的眼裏,蹲著個悶頭拔草渾身顫抖的家夥。
唯蘑菇頭被氣得腦門充血:“昌雲!”
臭昌雲眯著眼掏掏耳朵:嗯哼?
蘑菇頭恨不得一跳三丈的罵她:“死昌雲!臭昌雲!我祝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
被罵,昌雲倒笑出聲,低頭跟吉遙對視一眼,眼裏湧動的盡是春花江水,無限明媚。
吉遙口語道:兄弟牛皮哈哈哈。
昌雲笑,回頭口中四兩撥千斤的回:“祝我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祝我生個小孩兒沒**呢。”
吉遙:“噗——”
蘑菇頭震驚的再次瞪大眼:“昌雲!!你、你今天出門沒吃藥吧?!”
“什麼藥?”昌雲摸摸脖子,一臉真誠的求學好問:“伸腿瞪眼丸兒?含笑五步散?”
吉遙:“噗噗——”
神呐,我憋不住了!
蘑菇頭:“昌雲!!”
女人無奈的又哎一聲:“你小心點,別把小花壇蹦躂塌了。”
蘑菇頭:“昌!雲!”
吉遙第一次發現,昌雲兩個字能被人一層又一層的暈染上惱火、憤怒的色彩、最後被燒成發紅的烙鐵,呲啦啦燙的人血管爆炸血液奔流。
偏偏那個人,還氣定神閑,站在陽光底下輕飄飄的反問:“幹嘛呀?有事兒說啊,叫我多少遍了,嗯?”
嚓啦。蘑菇頭精神崩潰。高聳的牆頭,隻能看見她半隻顫抖的手臂,和已經通紅眥裂的雙眼:“你——你!”
昌雲伸手安撫:“平靜。”說完煞有介事的閉上眼睛,雙手柔和下壓,聲音亦愈輕:“平靜,莫惱羞,莫生氣,五光十色才是生——”
“啊啊啊啊啊!”
昌雲:活活活活活——
活字未出,尖細女聲卻已劈空而來,生生把昌雲未完的聲音懟回喉頭,塞回胸腔,憤怒到一路紅光帶閃電,恨不得將她就地正法。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走!你走!你走!!”
吉遙回頭看,光天化日下,牆頭光禿,隻有一道尖嘴圓眼的魂魄半空招搖不願飄散。
無辜的怔愣幾秒,昌雲咂嘴,收手,悲憫歎息:“現在的孩子呀,太脆弱了。”
吉遙站起來,抹抹生水的眼角,不得不說句公道話:“再堅強的孩子,碰上你都得氣死。”
球球:“汪——嗚……”
昌雲眼一瞪。狗立馬撅著屁股跑了。
吉遙:“看,狗都怕你……撒嬌賣萌都紮著刺,真不明白厲訟怎麼受得了你。”
昌雲懶得理她:“狗都怕我,你還跟我待一塊?”
吉遙高大上的一笑:“那我能跟狗比嗎?”
“說的跟有什麼差別似的。”
“……昌雲!”
笑著鬧著,不斷前行,行道樹逐漸低矮,車流漸密,人聲鼎沸。
低頭是集市喧騰,仰麵是蟬鳴聲聲。
觀望四周,井然集市,熙攘人群,琳琅滿目的雜貨、幹果、鮮水果,穿著紅的、綠的、黃衣服的人穿梭其間,湊堆或閑蕩。早餐鋪的香味飄過來又繞過去,光色漸暖,看什麼都黏糊著一層疏朗的熱氣。
吉遙額頭冒汗。
昌雲看她一眼:“熱啊?”
“不熱,就是有汗,老冒。”
“曬嗎?”
“蔭涼這麼大,哪曬啊。”
吉遙眼睛上移,瑩白的梧桐枝杆撐著碧綠摻黃的葉浪在人頭頂風起雲湧。風是涼的,樹蔭也茂盛,可季節依然滾燙。熱氣赤裸裸,熏著人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