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欲生,後來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那麼麻木,麻木到,裝作從來不知道那件事情,也從沒認識過一個叫青子的少年,繼續行屍走肉般的活下去。
而此刻,青子的臉在半空中浮現,豐潤的嘴唇開開合合,一聲聲,喚的都是——
童童。
五
等我再醒過來時,人已在客房的床上。
淡淡的陽光從窗欞外照進來,原來我昏迷了一夜。
白衣人背對著我,坐在窗下,依舊彈著豎琴,琴音非常非常好聽,寧靜又溫暖。
他道:“你醒了?”
我嗯了一聲。
他道:“我要去為三殿下診脈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點頭。
去,當然去,我為什麼不去?
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回到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報仇,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錯過?
他收起豎琴,打開房門先我而行,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聽見了他在輕輕地歎息,歎息裏,有著濃濃的惋惜。
到得水榭,顏爍依舊氣息荏弱。白衣人親自取過一旁的藥碗喂他,他的睫毛顫了幾下,忽然抓住白衣人的手喊:“我看見了!”
“冷靜。”
“我真的看見了!”
“我知道,但是,請你冷靜!”白衣人的袖子在顏爍麵上輕輕一拂,他便重新陷入昏迷,在昏迷中喃喃喊著一個名字。
白衣人轉身對我道:“我們回去吧。”
我見旁邊站著四名婢女,看來這次也沒希望殺掉顏爍,因此隻得作罷,跟著白衣人離開。
屋外鳥語花香,人間三月,湖麵波光粼粼,像是要把人一生的記憶都閃爍出來。白衣人凝望著碧藍色的湖水,忽道:“你知不知道三殿下為什麼要執意住在這裏?”
因為這裏的風景最美。
“你知不知道他為何久留燕城不肯回國?”
因為他要鞏固疆土收買人心。
“你知不知道他為何一病不起命在旦夕?”
因為他在戰役中受了傷。
白衣人回過頭來,目光複雜,讓人覺得哀傷。他一字字道:“那你總該聽見,他剛才呼喚的,是誰的名字。”
我渾身一震,仿佛再次看見先前夢中那朝我張張合合的嘴唇,以及烙印在記憶深處的少年的臉。一股悲傷自腳底伸起,潮水般將我浸沒。
“童童……童童……”
顏爍喊的,也是這兩個字。
可他為什麼要喊我?為什麼要住在我的住所?為什麼不回他的氏國?又為什麼久病不愈?
白衣人的聲音在耳邊輕飄,仿佛來自天邊,又仿佛發自心底:“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一曲《前世鏡》,仍沒有讓你想起來嗎?”
前世鏡?原來他昨夜彈的曲子,叫這個名字嗎?可我應該想起什麼?除了青子,我什麼都沒想起來。
白衣人垂眉歎息:“那麼,入夢去吧!”他的指尖在我額頭輕輕一點,我便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飛過碧湖,飛過屋宇,飛到一片桃花林中。
“小姐!”清甜的嗓音自前方來,我凝眸望去,看見了小蘭。
她依舊頭梳雙髻,穿著我送的衣裳,回到十五六歲時的模樣。
“小姐,那個無賴又派人來啦!啊呀小姐你別再蕩秋千了,快想想辦法啊,那無賴幾次三番的送禮物來提親,你怎麼半點都不著急呢?”
“急什麼?”我看見秋千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我,仿佛是我,又仿佛不是我,“反正這門婚事爹爹是不會同意的,讓他提個夠好了。”
“那可不一定哦小姐,不管怎麼說,他好歹是堂堂氏國的三皇子呢。小姐如果嫁過去,就是王妃,將來說不定還能做皇後!”小蘭神情雀躍,看起來非常興奮。
“呸!”秋千上的少女啐了一聲,聲音裏滿滿的不以為然,“誰要當王妃,誰要做皇後?再說氏國和咱們不合已久,就算爹爹同意,皇上也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