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變得很可怕,因為白衣人突然轉過頭來,驚詫地看了我一眼。

我連忙垂下眉睫,時機未到,不可輕舉妄動,機會隻有一次,須一擊必中才行。

白衣人走至榻前,為顏爍搭脈,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片刻。管家道:“先生,如何?”

白衣人沉吟半晌,起身道:“我雖有心相救,奈何殿下不肯配合。”

管家大驚,“什麼?先生的意思是,是殿下自己不想好起來?”

“我開一方子,你先讓他服下,靜觀幾天,再做打算。”白衣人走到書案旁,不見紙筆,我忍不住道:“在第三個抽屜中。”

他打開抽屜,雞矩筆、無心散卓筆與竹絲筆排放地整整齊齊,更有象牙蓮藕筆舔,乍一取出,映得整張書桌都為之一亮。

白衣人讚道:“好筆!好硯!”

“童家的小姐自小才名遠揚,寫得一手好字,童靖寵她有如至寶,什麼好的都搜來給她。”管家說的輕巧,我卻心中一酸。

白衣人未加置評,提筆開了藥方。管家喚進幾名家仆,命她們去煎藥,又為他安置客房。不知為何,他們對於我的出現隻字不提,似乎完全將我看成了白衣人的家眷,也不為我另辟房間。

“先生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管家開門帶路,我跟著白衣人走出去,剛跨過門檻,忽聽一聲音自後傳來:“童童……”

我大駭,轉身驚望,卻是顏爍在夢中囈語。

我的名字叫童童。

母親說,意喻她和父親同年同月同日死之願。

一語成讖。

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破城那日的情形:父親身中數箭,自馬上墜落,被敵軍一杆長槍穿透了身軀;而眼睜睜地目睹父親殉難的母親,也趁人不備一頭撞上了城牆……

而今,我站在曲廊前,望著庭院中一株已經枯死的婆娑梅,回想起過往種種,不甚哀傷。

“你究竟是誰?”白衣人靠在門旁,如此問我,“你似乎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

“那麼你呢,你又是誰?”

他沉默。

“我不問你的身份來曆,你也莫問我的好麼?”

他轉身離去。

我順著曲廊一路往前,看到了仙龜潭。母親一度病危,夢中見烏龜駝了杯酒給她,她喝下酒後,醒來果然好轉,再在屋子裏一找,竟真被她找到一隻烏龜,自那以後飼養潭中,日日喂以對蝦金鯉,好不矜貴。

我走到潭邊,那隻烏龜仍在。烏龜啊烏龜,你救得了我母親一次,為何不救她第二次?正在傷感,一連串腳步聲由遠而近,我連忙躲於樹後,見幾名婢女擁著一位珠環翠繞的婦人朝這邊走來。

婦人的臉在夜色中看不清晰,隻覺衣飾華貴,想必是顏爍的家眷。

一婢女道:“夫人,這隻烏龜真有那麼神嗎?聽說以前的童夫人把它當鎮府之寶供奉,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婢女掩嘴嗤笑,“若真那麼靈驗,怎麼不見它保佑童家呢?”

婦人輕叱道:“住口,不得胡言。”聲音極為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聽過,我凝眸相望,卻隻看見她的一截衣袖,袖口繡著蘭花,頗是雅致。

婢女們自食盒中取出金鯉,婦人親自用足踩至半死,才投下湖去。一婢女拍手道:“吃了吃了,真的吃了耶!原來要這樣喂啊,難怪前幾天怎麼喂都不吃。”

我卻心頭暗驚——這是母親喂龜的不二之法,此人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

仿佛是為了開解我的疑惑,一陣風來,婦人的長發為風吹亂,她側過臉來挽了一挽,燈籠裏的燈光正好映著她的眉眼,我吃驚的差點叫出聲。

這個人!這個豐容盛飾看起來好不高貴的貴婦人,竟是我以前的貼身丫鬟小蘭!

她沒有死?她竟還留在這府裏?而且搖身一變,竟成了主子?她是誰的主子?又是誰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