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3)

相和沈二公子全都沒有心理準備,小姐聽聞了這個消息後,隻說了一句話:“讓我收拾一下東西,明日清晨再啟程。”

她回到房中,遣開婢女,親自收拾行囊,從酉時一直收拾到寅時,燭光方熄。第一縷陽光落到窗欞上時,她打開房門,對柳府的下人們說可以走了,下人們躬身進去抬行李,卻發現每件物什都放在它原來的位置上,絲毫未動。

小姐說:“帶我走就行了。”

下人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不敢異議,便擁她上車。

車輪碾碎冰雪,馳出長街,對麵馳來另一輛車。而那輛車上,徹夜不歸的沈諾歪在座上宿醉未醒。

兩輛車就這樣逐漸靠近,然後彼此擦肩,一奔柳宅,一回相府。

而那一夜,小姐和沈諾終歸無緣說聲再見。

除夕之夜,老爺把小姐叫到書房,對她說沈柳兩家決定聯姻,小姐大驚,問:“那將我嫁給哪個?”

老爺道:“根據我朝律例,為弟者不可先兄而娶,你當然是嫁給諾兒。”

小姐的臉由白複青,最後又重歸蒼白,慘然一笑:“天意,真是天意!”

老爺道,你可願意?

小姐答,願意,我有什麼不願意的?

於是這門親事便轟轟烈烈的訂了下來。街頭巷尾,蜚語流長。

而那個幸運的新郎,依舊夜夜笙歌,聲色犬馬。

然後便是三月初六,小姐用一把火燒了嫁衣,燒了閨樓,以及……她自己。

我的名字叫小朝。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我住在這片斷壁殘垣裏,給小姐守靈。

她死了整整一年了,西園已成廢墟,被所有人遺忘。

我掃著庭中落葉,外麵春雨淒綿,天漸漸的暗下去,沒有人來點燈,西園一片昏黑。

在那樣的昏黑中,前方卻出現了一點光亮,走近了,原來是有人提著燈籠,從斷牆處進來。

我定定地看著來人,他的麵容在陰影中看不清晰,隻有掌燈的一隻手,修美如玉。他身上傳來一種久違了的熟悉的味道,那味道讓人很安心。

他走到我麵前,吃了一驚,似乎也沒想到,此地還會有人。然後問我:“你是誰?”

“我的名字叫小朝。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你是柳家的丫鬟?”來人更為震驚,一把將我攥到燈前,細細打量。我抬頭,看見他的一雙眸子,在黯淡的陰影裏亮如晨星。

“你怎麼會在這裏?”

“給小姐守靈。”

“怎麼可能……”那人喃喃,複咄咄,“柳家一年前就舉家遷往杭州了,連帶著夕……的棺木一起,怎麼可能還留下一人在這裏守什麼所謂的靈?”

我大吃一驚,大腦頃刻空白,眼前的一切就像蕩漾在水裏的影子,巨石落下,漣漪驟起,紊亂成一片——

難怪這麼久來,我一個人都看不見……

難怪沒有人給我送飯送水,沒有人對我噓寒問暖……

難怪廊前塵灰,怎麼掃也掃不完……

我再轉身,看著破敗殘缺的屋梁,看著野蔓橫生的庭院,看著這個沒有燭火也沒有食物的廢墟,怔怔地想著我這麼久來都是如何生活的,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住人?

那人再攥我手,逼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的名字叫小朝,我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我在這給小姐守靈……”我想我就快哭出來了,也許已經哭出來了,因為我的聲音抖的那麼厲害,連自己聽了都害怕。身體再也承受不了那種撕心裂肺般的壓力,我一把推開來人,將他的燈籠打翻在地,然後衝出去。

我開始拚命奔跑。

想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又為什麼會對小姐的事情如此清晰。身後腳步聲緊隨而至,那人不肯放過我,跟了上來。

最後,濕漉漉的雙手將我緊緊扣在身前,有一個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底升起來,念著一個我聽了千萬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