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最討厭我喝酒。小時候我偷偷的在酒窖裏喝酒,你就去我爹那告狀,害我挨我爹打,我喝一次你告一次我爹就打我一次,加起來大概不下於一百次吧。從那時起我就跟自己說,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所挨的扳子我都會討回來,也總有一天,你再也管不著我喝酒。這一天可總算是來了啊,我這就喝給你看,這可是你陪嫁的十二壇酒,是你出生時就埋於地下的佳釀。哈哈,柳夕啊柳夕,你有本事繼續告我的狀啊!”說著,他舉起壇子開始豪飲,直把周遭一幹人等全都看的瞠目結舌。
沈大公子的酒量,是京城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他日日喝夜夜喝病得咳嗽了也照喝不誤,每每被小姐看見了,小姐就會咒他:“你幹脆喝死得了!”結果,他還沒喝死,小姐卻先死了。
還有一次,沈諾從紅袖樓喝的醉醺醺地回來,在花園裏遇見小姐,呆呆地盯著她看。小姐惱了,說:“你看什麼?”沈諾喃喃道:“真美……你是這麼這麼的美,美的遙不可及,美的讓我心痛……”
小姐和他一起長大,朝夕十年,他從沒誇過小姐一句好話,還一直叫她醜丫頭醜丫頭,這還是頭一回誇她美麗,小姐整張臉都紅了,正在顫悸時,卻聽沈諾又道:“小月亮,你果然是我的小月亮啊!”
小姐這才知道他將自己當成了名妓小月亮,再加上他撲過來抱住了就要親,至此怒火哪還能熄,啪啪兩耳光扇過去不算,更狠狠踹了他一腳,直將他踹倒在地。然後奔去找左相哭,說大公子醉了羞辱她,結果可想而知,沈諾被禁足了整整三個月,才準他再出房門。
兩人積怨如此之深,卻被誤指成了鴛鴦,如何能怪小姐會想不開,尋了短見?
那邊沈諾喝的極快,沒多會,一壇酒就見了底,他用力往堂前一擲,缸裂瓦碎,殘酒肆流,老爺和左相的臉,都變得很難看。
而他長臂一伸,仆人立刻將新酒奉上,依舊是撕掉蓋子,仰頭狂飲。一壇、兩壇、三壇……
沈公子嗜酒,路人皆知,但喝的如此不要命,我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樣子哪是喝酒,根本就是在倒酒。
當他喝到第十一壇時,左相終於忍不住上前道:“夠了,別再喝了!”
沈諾不聽。左相將他手裏的酒打翻在地,暴怒道:“我說,不許再喝了,聽見沒有?”
沈諾被那一打,踉蹌向後退了兩步,停下來時,目光淩亂,似是醉了。
左相沉聲道:“來人,送大公子回去!”
仆人上前正要攙扶,卻被沈諾一把推開,眼神再次轉為清冽,啞聲道:“把最後一壇拿來。”
最後一個捧酒者望望左相又望望他,顫顫地將酒遞上。
沈諾接過後,擋開左相前來攔阻的手,對著紫棺道:“醜丫頭,這一壇,我不喝,給你喝。”
他將酒慢慢地灑在地上,然後拎著空壇轉身,搖搖擺擺的貌似離開,但是才走三步,身形突然一頓,隻聽噗的一聲,血花飛濺,落得他身前的地麵,一片嫣紅。
“大公子吐血了!”有仆人驚呼,想上前攙扶,卻再度被他推開。沈諾一手捂胸,一手提著那個空酒壇,轉頭看向靈位,淡淡一笑:“如你所言,我真的喝死了……我喝死了,你可就滿意了?”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淚光,伸指點點紫棺,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醜丫頭,你果然一直是我的災星啊……死了,也是。”
話音剛落,他就啪地倒了下去。
吉服如爛泥般攤在地上,映著四周清一色的黑紗與白花,咄咄逼人的紅。
二
我的名字叫小朝。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自從小姐死後,彤樓變成了廢墟,柳老爺睹景傷情,最後一把鐵鎖封了西園。從此,再也沒有人進來。
隻有我,日複一日的住在這裏,看著枯葉殘花,回想著小姐生前的繁華景象,不甚哀傷。
春雨又複綿綿。
小姐生性喜動,待得春至,就一定要外出踏青。通常都是沈言陪著,惟獨一次,沈言臨時被皇帝傳見,左相便喚住宿醉在外剛剛回府的沈諾,讓他陪小姐去。
小姐不悅,剛待拒絕,沈諾邊打酒嗝邊道:“弟有事兄代其勞,醜丫頭,你就認命吧,誰叫你爭的過天爭的過地,卻爭不過皇上呢。”說罷,將她強行推上馬車。
路上小姐生氣,故意不同他講話。沈諾卻笑笑的看著她,忽搖頭歎道:“你看看你都胖成什麼樣子了,上個冬天光顧著吃了吧?連小肚子都出來了,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