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沒有回家。一開始李麗芹準備把她帶到自己家,後來考慮一下這樣做不妥,怕她再次像上次那樣觸景生情,那樣的話對於此時此刻的她的心情無異於雪上加霜。李麗芹問她想去哪裏。霞已經從剛才的衝動中反省過來,知道了自己在局長麵前的失態。可是事情也不能怪她,她是不由自主那樣的。雖然張新業並沒有肯定的說誌明還活著,可是直覺告訴她,張新業一定對她隱瞞了些什麼,要不然張新業的表情不會那樣的局促不安。
直覺,還是直覺,女人的直覺很準嗎?她自忖道。
一旦想到如果三年前死去的丈夫如今還活著,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三年的思念之情化做要親眼見到他的渴望,這種渴望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她可以為此付出一切。
去哪裏呢?她不想回家,家裏空空蕩蕩,孩子在學校裏,如果她不去接她,孩子就會自覺的去找那個老校長,或者老人會把孩子領回自己家。她不想去李麗芹家,別人的家終究隻能屬於別人,隻能是別人治療痛苦的港灣,之於她,除了徒增悲傷別無他用。
最後,霞對李麗芹說:“麗芹,你回去吧,我哪裏也不想去,隻是想就這樣在街上轉轉,謝謝你了,今天。”
“嫂子,讓我陪陪你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你回去吧,我沒事了,放心吧,回去的時候代我向張局長說聲‘對不起’,你也該回去接孩子了。”
看見她堅持讓自己走,李麗芹說:“嫂子那我回去了,你別再傷心了,注意身體要緊,有事打電話。”
“恩,謝謝你麗芹。”說完她們就分手了。
她想一個人待著,就像現在,大街上人來人往,有說有笑,她卻孤身一人,受用著無邊孤獨的痛苦。女人是水做的,痛苦的煎熬已經讓她這盆曾經清澈見底的水已經有了瀕臨幹涸的危險,而對於這一切她卻隻能束手待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末日的來臨。
今天的淚水流的太多了,她走進一家賣飲料的商店,想要買瓶水喝。就在這時,那家商店的電視機裏傳來了一句台詞-----走了很多路,繞了一大圈,才發現做人不止是一條路的。霞怔住了,難道這句話是在提醒自己?就像當年那個算命的老人一樣,是上天派來的使者,要她從悲傷中解脫出來,不要執迷不悟的生活在幻想裏。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霞習慣性的邁著步子,內心深處在拷問自己三年以來的所作所為。懷疑,一切都隻是懷疑,這懷疑讓她幾乎精神崩潰。雖然張新業的表現給了她懷疑的信心,但是這樣的信心更加的讓她不知所措。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樣,那麼為什麼那個自己深愛著的丈夫會音訊全無呢?她相信,如果丈夫還活在這個世上的話,最應該知道這個秘密的應該是自己,這個與他有結發之恩的妻子。
霞動搖了,在路上走了很久,她決定回家,結束這段因為自己想像而使自己倍受煎熬的日子,她感到自己就像古代那個每天望著天空怕天塌下來的杞人一樣,明明沒有的事,非要找到答案,這豈不是是自找苦吃,庸人自擾!
她還決定把這一切都告訴那個漸漸懂事的孩子,畢竟謊言隻能掩蓋一時卻不能掩蓋一世,而且謊言與酒的不同就在於,酒越放越甘洌,曆久彌香;而謊言掩蓋的時間越長,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越是讓當事人難以接受。
回到學校,她去接兒子,特意給他買了一輛玩具汽車。小孩子已經一天沒有見到媽媽了,看到媽媽回來,他掙脫老校長的懷抱,哭喊著“媽媽,媽媽”跑進了她的懷抱。兒子想媽媽了,她何嚐不想兒子,雖然隻是短暫的分離,在這對以彼此為生活寄托的人的心裏,隻要分離就都是漫長的。
霞將孩子帶回家裏,今天她要告訴他一個消息,她要這個幼小的孩子明白——玩具會有,媽媽會有,可是爸爸卻永遠不會回來了。她還準備告訴孩子,他的爸爸是個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