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艾偶爾抬頭看看林耘,她一直笑眯眯地任老錢和範蕭薔把她當豬喂。肖艾搞不清她這是胃口好,還是脾氣好。

晚餐進行倒最後,杯盤狼藉。桌麵上能吃的東西隻剩一個醬鴨掌。肖艾眼疾手快,範蕭薔眼更疾,手更快,搶先夾了去,放到老錢麵前的小碗裏,氣得肖艾直瞪眼。老錢給範蕭薔遞去一個媚眼,兩雙使用了三十年以上的眼睛開始激烈地眉目傳情。

肖艾撇撇嘴,剛想譏諷幾句。麵前的小碗裏突然多了一根青菜。抬起頭,林耘舉著筷子笑得一派天真無邪。肖艾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範蕭薔嘟著嘴,老錢刁著鴨掌,正看得興致盎然。

原來殘羹冷炙裏除了醬鴨掌以外,還有青菜一根。肖艾把最後的青菜送進嘴裏,發現,它的味道特別好,就是範蕭薔和老錢瞪著四隻牛眼,讓人感覺礙手礙腳得很。

7點,新聞聯播的“崗~~崗~~”的片頭幾十年如一日地響起。老錢和範蕭薔曖昧地交代肖艾和林耘洗碗,她們兩口子下樓去招呼酒吧的生意。

林耘沒讓肖艾動手,乖乖把碗洗好,坐到客廳喝茶、看新聞聯播。

當電視畫麵出現艾哈麥迪內賈得堅定的表情時,肖艾聽見一個有點遲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肖艾,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親親你。”

這算什麼請求,太直接了吧!肖艾本想假裝沒聽見,可眼睛的餘光卻瞥見林耘滿是期待和擔心的臉。

老錢一直誇林耘這孩子是個實誠人。她的坦誠就是應對這個複雜世界最有力的武器。她如果和酒吧裏的那些小滑頭一樣,為了占便宜,耍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肖艾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可這孩子誠實到叫人心疼,像極了國家地理頻道裏初生的小長頸鹿。眨巴著大眼睛,瞅得肖艾稀裏糊塗地答應:“好啊!”

林耘親得極其規矩,粉嫩的唇輕輕觸碰肖艾的額頭。在肖艾滿心期待中,林耘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紅著臉退開。

結束了?結束了!結束了……

肖艾聽見自己意猶未盡地歎息。等理智回籠,她又埋怨自己:這不是一個正經女人該做的事情。埋怨完了,好奇心又探出頭來。

▃思▃兔▃在▃線▃閱▃讀▃

林耘的這個舉動,是什麼時候開醞釀的?動機是什麼?怎麼會就這樣小孩般直接表述出來?她以前有沒有像另外一個人提過同樣的要求……

在肖艾被問題淹沒前,又是林耘含羞帶怯的聲音:“可不可以再親一下?”

搞對象當然該親來親去,就算是試著搞對象,那也該試著親來親去。——這是肖艾再次毫不猶豫點頭的理論依據。

這一回,蜻蜓點水落在肖艾飽滿的唇上。

結束了?結束了!結束了……

肖艾又一次聽見自己意猶未盡地歎息。理智再度回籠,她沒再埋怨自己,而是攬過林耘的肩膀,盯住她的眼睛:“林耘,別再試下去了,到此為止,好嗎?今後,裝作不認識也可以,發展純潔的友誼也可以。”

(九)

在十幾億的漢語人口中,名字叫作“李建國”的,加在一起,大約可以與一些小國家的人口總數相當了。肖艾認識的李建國就有三個。一個是她的中學老師,一個是她表叔的朋友。這兩個“建國”沒什麼可說的,都是些走上大街就淹沒在人群中的家夥。

還有一個李建國,頗能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首先,這個李建國是個女人。她家裏頭,給姑娘家家的取這個名字也是事出有因。因為她家滿門忠烈。大哥叫李愛國,二哥叫李忠國,三哥叫李衛國,大堂哥叫李保國,二堂哥叫李振國。輪到她這兒,隻能叫建國了。

其次,這個李建國有個綽號,叫“小李飛刀”。她不會武功,也不搞雜技,是個外科醫生。幾年前從一個小城市的人民醫院混進了大城市的大醫院。到目前為止,認識她的鄉黨們,在教育自家小孩要好好讀書時,還是會把這位小李飛刀的事跡拿出來講一講。

再則,李建國有著與生俱來的萬人迷特質。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一雙桃花眼總是帶著慵懶、溫暖的笑意,漂亮的唇角任何時候都微微勾起。和她有過交集的人,十個裏有九個會給她正麵評價。

對於肖艾來說,這個李建國還有更與眾不同的意義。她的眉眼,味道,聲音,不管肖艾願不願意,總在不經意間,清晰地浮現。肖艾嚐試過抗拒,隻是有些東西,從物理意義上可以越推越遠,可那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遠罷了。

所以,當李建國同誌對著肖艾招手,肖艾的腿就有了自己的意識,嘩嚓,嘩嚓往馬路對麵走。李建國笑眯了眼:“肖艾,你好嗎?”

肖艾的表情有點僵,但盡量作出若無其事狀,波瀾不驚地回答: